你以為你是什麼?托德看都不看憤怒的張毅一眼。“你又以為布斯敦是什麼地方,又以為阿根廷足球是個什麼東西!”
不等張毅的憤怒轉化成激烈的言語,托德緊接著又道。“或許在中國你是一個優秀的球員,我也不知道你背負著什麼樣的誌向。看了三場你所踢的足球後,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你繼續你現在的踢法,你的結局就在你的眼前!”
“看看我的右腳,小子。這就是你的結局!”
在托德突然變的激烈的言語刺激下,張毅下意識的順著對方的意思看過去,一隻曾經踢了20年足球,一隻曾經在美洲杯的賽場上奔跑的右腳,此時更像某種動物的爪子。
粉碎的骨頭無法按照原有的形狀去生長,此時已經畸形的向外扭曲著,五個腳趾仿佛在勾著某個無形的物體,緊緊的向內蜷縮。張毅心有所觸,眼角不自然的抽動起來。
他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自己也遭受這樣毀滅性的傷病後,該如何麵對自己狂妄的誓言。
仿佛早已經忘記了昔日的痛苦,又好像在敘說著別人的事情,托德的口氣又重新回到起初的平和。“你應該覺得幸運,此時此刻能有一個能夠指點你的人,如果當年也有人告訴我這些,我也不至於變成這樣,甚至都不至於要跑來這個混亂之城來謀求突破。”
看了一眼變得有些迷惑的張毅,托德歎道。“可憐我還是個地地道道的阿根廷人,這個道理居然直等到再也無法奔跑的時候才想明白。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你以為阿根廷足球是個什麼東西?”
阿根廷足球…“不踢球,便得死!”張毅喃喃沉吟道,這也是他決定來阿根廷的原因。
托德讚許的點點頭。“其實你的理解已經在當年的我之上了,我出生於少數的富有家庭,我痛恨我富有的父母,因為他們使得我一直都不曾明白這句話。”
“不踢球,便得死。”托德輕輕的重複道,似乎在回味著自己無知的歲月。“其實這句話已經可以算作阿根廷的足球底蘊,同時我要補充一些。”
為了能夠盡快的擺脫貧窮與隨時可能失去經濟來源的狀況,阿根廷足球在漫長的歲月中變得野蠻,為了獲勝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當世界上其他的人將球場上的犯規當做可恥的行為時,阿根廷人卻將之當做藝術來欣賞。“在你的理解中,什麼叫做犯規?”
“違反公平競爭的原則,違反讓比賽順利進行的規則。”這句話對於浸淫足球十多年的張毅,本該是脫口而出,可此時說來卻有些猶豫。
托德搖頭苦笑。“你錯了,就如同當年我犯的錯誤一樣。這句話本身並沒有問題,隻是還缺少一句前綴——在裁判沒有看見或沒有處罰的前提下。”
阿根廷的足球是遊走在犯規邊緣的足球,讓英格蘭人直到現在還耿耿於懷的上帝之手便是最好的證明。他們在罵什麼?他們在叫什麼?確實是手球又怎麼了?
我們戰勝了英格蘭人,我們阿根廷是世界冠軍,馬拉多納憑此成為了阿根廷的神啊!
…在阿根廷人看來,使用犯規手段來獲得足球場上的勝利是理所當然的,是值得好好欣賞的藝術行為,這一點,馬拉多納的上帝之手在阿根廷被稱為神之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張毅若有所思的說道。
“看來你已經有些明白了。”托德說道。“那你還打算堅持你原本的想法麼?”
張毅雖然有些詫異為什麼托德能夠如此準確的知道自己的心思,但在此之前托德所說的一切顯然與此密切相關。不過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歸根到底張毅還是一個倔強的,一個即使已經認識到錯誤但依舊有些不願意去承認的孩子。
“也許你應該再看看我的右腳。”托德循循善誘的說道。“當初我也和你一樣,天真的認為用正常的完全合乎規則的踢法在這個貧瘠的城市中獲得成功是收獲最大的途徑。但結局就在你的眼前,你想讓自己在幾年後或者更遠的未來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悔恨終身嗎?”
張毅再次回味了剛才已經想象過的悲慘,那不堪的一幕讓其渾身打了個冷戰。
“其實以你的資質,要做到我所說的並不困難,隻是你不願意去做而已。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以為前鋒的職責是什麼?”
進球,這是毫無疑問的答案。張毅的眼神已經告訴給托德他的回答。
“那如果你不能進球,你踢的再紳士,再合乎規則又有什麼用呢?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在賽後痛罵對手不講體育道德的失敗者罷了。”托德再次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站起來。“失敗者沒有資格斥責對手如何卑鄙,如果你真的想做一個優秀的前鋒的話,試著去侵犯對手,試著遊走在規則的邊緣,這才是你在布斯敦應該去追尋的東西。”
平庸的踢法是撐不起你那些偉大的夢想的,孩子。
說到這,托德將張毅獨自留在身後,一瘸一拐的朝著自己來的方向走出去,其佝僂無奈卻又堅定倔強的身影漸漸的模糊起來。
“明天…明天我還可以上場嗎?”張毅忽然叫道,聲音在黑暗中回蕩著傳出老遠,最近三場比賽的連續失敗都和自己有著直接聯係,他可以感覺到,在這個集體中已經有人對自己生出了不滿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