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生威(1 / 2)

我裝出煞有介事的樣子,向著滿坐著高級寫字樓的精英們投以誠摯的一瞥。在我的童年,曾有多少次、多少遍的,我已懶得去記清與他們麵容相錯、目光交接的次數了。我隻知道在我有生之年都不會結束,但能跟著我的葬禮帶進我的墳墓。哪些社交禮儀猶如魔術師般把我搞的昏頭轉向。在我的家庭聚會上、在我的生日派對上、更在我的畢業典禮上,他們向你寒暄祝賀,你不得不跟著機械的原理——條件反射的去哈腰握手。不管你熱衷與否,他們會把你變成一隻聽話的蠻牛,他們給你幹糧和水喝,是為了更加輕而易舉的將社交禮儀的韁繩穿進你的鼻孔,牽製著你,驅趕著你,去尋著他們的足跡走,去嗅出他們的味兒來,在金沙漫滾的荒誕世間信步遊走。

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這件事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隻不過是省略了繁瑣,隻留下了成批成量的順應管理的標簽和印章罷了,鑒定師則永遠不會缺席。

因為上次還是上上次,我現在已記不太清。我的焦躁夥同著無聊,已經開始威逼利誘起我來,煽動著我頻繁的出入電話廳,托人沾親帶故的轉告。打出我突然抑鬱的令牌,誘使我那財運亨通的父親出麵商談。

時間之緊迫,所以父親隻能奔忙的趕來。他如此守時的在我麵前現身,沒乘坐他那輛頂級豪華的轎車,而是從一輛旅遊大巴裏跳了下來,我竟一時語塞。我穿著還是那麼落伍寒酸,父親則顯得幹練老成,儀表萬千。

他用他改不掉的商務性口吻與他的外國友人話別。在他眼裏仿佛隻有生意合夥人、政客名流才值得相互握手,否則隻好拘泥於形式、禮儀性的客套敷衍。他愈發像我認識的一位金牌銷售員,鼓吹這個世界的善良,誠實和勇敢。用來敲開利益的大門,阻止戰爭的蔓延,揮出保衛自尊和家園的悍拳。

他不再隻敬佩哪些溘然長逝的豪傑和鬼雄。他不再滿足於像經受貢品一般經受褒貶,宣揚和效仿,而沒有金戈強權。他希望這樣的自己亦能蕩跡人間。

社會的教養和價值的體係、從人類學到動物行為學領域,多重視角為如今的一夜暴富到暴屍荒野奮寫篇章,堪稱一場理論思辨與科幻的遠征。如同大都市的血液需要循環替換,無理無情卻誨人不倦。

可我的父親終究會走向衰老的一天,這一天可不會太遠,我希望也不要太近。

我渴望聽到他的反思和懺悔,如同教父般原諒他的過錯和不安。可誰也沒過問過我——怎樣聆聽和聆聽怎樣的體會心得,最末是誰也駕馭不了平凡瑣事的牽絆,仿佛是靈魂離不開塵世一樣。

亦是靠窗的位置,我坐進父親對麵的椅子,不同於老大哥的上次。窗外正刮著猛烈的風沙,路人們行色惶惶,我卻晃如滯留在一間屋內陳設猶如樣品板房的螺旋梯間。

“四下無人,你別擔心,也別焦慮。”他像個心理診療師一樣和我說話。

“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他擺出和諧的笑容,對著窗外的裝潢工人抬過的一塊暗色的玻璃浴窗照了照自己,神情自然卻曖昧的說。“你是說氣宇軒昂的樣子。”

“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不消說,父親如今的裝扮愈加走向複古的浪潮,點綴著西洋袖扣的長衣,足蹬著縫針緊密的高筒套鞋,儼然一位剛賣掉種值園的闊佬。

是的,的確,無可指摘。他的錢足夠讓他揮金如土,他唯一生鏽的是他的博愛和寬懷。他包下這個茶樓就是為了和他闊別多年的小兒子以慈父加導師的蹩腳身份聊著天,而靠窗的位置可以讓他輕鬆觀察遠處地段的樓盤。

“你都沒有彌補的表示”

“你看看你大哥。”他收回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