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曉武來電話的時候我正趴在床上默哀。一聽到曉武的聲音,我既驚又喜,可口裏吐出來的全是抱怨,甚至是破口大罵。罵了什麼,我忘了,隻記得曉武一直沒說話,直到我想起那邊的是我日思夜想的兄弟。曉武說:“我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出來吧!我在河邊等你們。”我沒有再說什麼,從他的聲音裏我知道出事了,就像知道他說的河邊是哪一樣清楚!
出門的時候,我弱弱地說了句:“媽,我出去了!”或許是聲音太小,沒有波及到媽媽和電視間無形的線,媽媽坐著沒動,我和摩托一起成為虛無。其實,我知道那時虛無的還有那無形的線。知道我發動摩托,媽媽才出來喊道:“有本事就不要再回來!”這就是我們冷戰後的第一次對話!
在堤上的時候,我就遠遠看到三個坐在河邊的身影,不由加快了速度。在我走下堤的時候,卻看到豹子漠然地向我走來。我笑著跟打招呼,他卻視而不見。我拉住他,道:“豹子,怎麼了?!”不想,他竟然將我推到在地,而後一陣風似的跑過了河堤。
這次是我踢了曉武一腳,可一腳下去他卻紋絲不動。我驚詫地坐下來看著他,一張當年我的臉映入眼簾更是讓我驚詫不已。我笑著道:“真是風水輪流轉呀!當年可是我坐這哭的呀!”耗子和曉武難看的笑讓氣氛有些微妙了!當年,亦是如此,隻是角色調換了!
曉武麵露憔悴,顯得蒼老許多,稍長的頭發有些淩亂,眼神裏溢出悲傷,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心疼。曉武一反常態地用著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述說著他們的遭遇。曉武在上海並沒有在所謂的酒店做服務員,而是跟著胡獅在胡獅兄弟罩著的賭場當馬仔,而後開始奔波於各大城市販賣假鈔。這也是為什麼他經常換電話的原因。他們在外麵轉一圈再回到上海不久,就出事了!一個家夥在賭場贏了一堆假鈔,跑去交涉,遭到毒打,而後告到派出所。因派出所所長換人了,本來小事一章的事變成了惡劣事件。胡獅的兄弟罩不住了,就打算把曉武拿去頂罪。胡獅大怒,對其兄弟大打出手。然後,義無反顧地自己去頂了!胡獅叫曉武回來複讀,曉武就回來了!
曉武說完,點了根煙,躺在河灘上,看著天,不再說話了。我突然想,要是這樣的事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肯定又要說人在講電視劇。是呀,這樣的事對我們這些還未成年的人來說,實在是不可思議的。所以,我們隻能選擇沉默,因為我們不知道怎麼去“思”,去“議”。
不知躺了多久,曉武突然站起來脫光了衣服,扔給我們一人一根煙,自己點上一根,緩緩地走向了河裏。我和耗子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脫了衣服,點了煙跟了上去。
在水裏我們說了很久的話,耗子恢複記憶的事,方芸的事,複讀的事......隻記得,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曉武吵著要學摩托,直到他膝蓋的一塊皮成了摩托一塊鏡子的陪葬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