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顯一驚:“什麼?”
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姚萇卻是神色不變,顯然已經深思熟慮下定決心了。
姚顯此時擔心的,卻是別的東西!
他被慕容衝放歸之後,與自己的兩個哥哥四個弟弟表麵上看去相處融洽,實則明爭暗鬥不斷,當日姚萇保證隻要他平安歸來,就是世子。可是如今他已經歸來多日,世子之位卻遲遲沒有落入他的囊中,反而是他的大哥姚興,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手握大權,大有承繼父業的勢頭。
他不是不憤怒的,親生父親一手將他送入虎穴,而今他平安回歸,該得到的東西,那些他用命換來的東西,卻遲遲不能到手,今,他的父親,卻又忽然將這弑主的大事交給了他……
他也不是蠢笨的,而今苻堅雖然被軟禁,他的身後卻還是有大批死忠的追隨者隨時都有可能揭竿而起!若是被那些人知道,苻堅是死在他姚顯手汁…
他忍不住悄悄看了看姚萇的麵色,見他正滿含希冀地將自己望著,目光中,分明就是難掩的慈愛與信任!幾乎就讓他信以為真了!
父親!
這就是他的好父親!
他心裏微微苦澀,他的大哥,他的嫡母,如今甚至他的父親也處處算計起他來了……
隻是,能拒絕嗎?
“孩兒遵命!”姚顯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仿佛是要低到塵埃裏,一把抓住麵前的黃金大弓,看也不看麵有愧色的姚萇,直起身,大踏步地走了!
姚顯頭也不回地離了正房大堂,往後廂走去,剛剛進入自己的鬆山院,一個人影就如鬼魅一般應了上來,他卻看也不看,隻淡淡地看著前方,眉目有如寒霜地道:“去通知她,時候到了!明日去新平佛寺,叫她如願以償!”
那人略略一點頭,又如一陣風似的消失了身影,轉眼就不見了!
姚顯抬頭看了看,一滴雨絲恰恰落在了鼻尖。
“要下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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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升起第一縷晨光時,張疏桐緩緩睜開了眼睛,屋子裏的炭火早已熄滅了,還是那般的冷,絲毫沒有初夏該有的溫度。她躺在炕上沒有動,隻是輕輕伸出手來,借著尚有些昏暗的晨光,細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滑膩白皙的一雙手,而今卻變得枯槁粗糙,形同五十歲老婦的手……
這時,苻堅在身邊也微微動了動身子,醒了。
兩個人並排躺著,卻誰也不話。
沉默良久,苻堅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撫摸過那些新生的繭子,心裏一酸,柔聲道:“疏桐,苦了你了!”
苦了這麼久,每日吃不飽穿不暖,被那些士兵冷言冷語地對待,她都沒有哭過,可是此時,隻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了。
忽然,她一個翻身,平了他的頸窩裏,嗚嗚地哭了起來,卻又不敢放聲大哭,隻將聲音死死地壓著,生怕吵醒了兩個還在熟睡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