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又有汽車駛來,是援軍到了。
“團座,您跟蘇醫生先回去吧,這邊交給我們來處理!”小四說道。
陸宴北看了看蘇黎,見她依然魂不守舍的模樣,點點頭。
“報告團座,屬下來遲,望恕罪!”
車子停穩,領頭的副官急忙下車趕來,敬禮請罪。
陸宴北無心去計較這些,隻是帶著蘇黎上車,一路越發小心謹慎,朝城中奔去。
蘇黎的棉服早已不能穿了,她裏麵衣著單薄,凍得瑟瑟發抖。
陸宴北脫了軍裝裹在她身上,又把她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裏。
“這樣好受些沒?很快就到家了。”
他語調低沉,同樣帶著劫後餘生的心悸。
倒不是擔心自己會怎樣,而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把她卷入這你死我活的混亂之中。
蘇黎被他抱得緊,身上終於有了些熱度,漸漸地,抬眸看向他。
陸宴北也低頭瞧著她。
兩人眼神對上,察覺到她有話要說,男人主動問道:“怎麼了?”
蘇黎顫抖著問:“你這些天,殺了很多人??是不是?他們的家人或下屬,來找你報仇了??是不是?”
陸宴北見她眸底的慌亂和恐懼,還有問這話時透露出的排斥與反感,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蘇黎,這些人不死,隻會有更多的平民老百姓喪命。想要結束這軍閥割據,兵荒馬亂的局麵,他們必須死!”
“你肯定在想,我怎麼這樣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可你要知道,就算我沒主動去殺他們,他們也不會放棄對我的刺殺。”
“立場不同,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若心慈手軟,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蘇黎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也知道他的立場決定了他必須這麼做。
不說為了自己的命,哪怕為了他手下這麼多追隨者的命,他都必須這麼做!
可是心底,多少還是不舒服。
她沉默著沒再說話,也沒有掙脫開男人的懷抱。
她害怕,又冷,這都是真實的。
在他懷裏,她感受稍稍好受些。
腦海裏,依然一幕一幕循環重複著他跳起來殺人時的樣子。
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雷厲風行,手起刀落,那些人便沒了呼吸。
濺起的血水在明媚的陽光下甚至折射著光,像是死神在擰笑。
那些畫麵重複的多了,她竟覺得,這個人殺人的動作都透著一股子迷人的魅力。
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明知這人是惡魔,可一顆心依然慢慢向著他了。
覺得他做的事是千秋大業,造福百姓的。
覺得那些人就是死有餘辜,不值得同情的!
亂七八糟地琢磨到最後,她冷靜下來,鼻端又嗅到血腥味。
分不清是她身上的,還是陸宴北身上的。
總之很濃重,聞得人隱隱作嘔。
她這才想起來,她有什麼好厭惡陸宴北的呢?
她是醫生,這雙手是救死扶傷的,可現在也殺人了!
那個人死了就倒在她身上,溫熱的鮮血澆灌下來,染紅了她的臉。
他死不瞑目??
她也是劊子手了,跟陸宴北是同一類人了。
***
陸宴北沒有帶蘇黎去他常住的那一處別院,而是去了一棟很洋氣的公館。
不過,裏麵的人卻是她熟悉的。
小紅見車輛停下,立刻出門迎接。
可是,一見蘇黎滿身血水地下來,她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
陸宴北隨後下車,淡聲吩咐:“去放水,準備給蘇醫生沐浴更衣。”
“是,少帥。”
小紅嚇壞了,轉身小跑著進屋。
蘇黎拉著身上的軍裝,看著陌生的洋樓,心裏抵觸更甚,不想進去。
陸宴北知道她在想什麼,語調溫和地道:
“這些日子你必須跟我在一起,等我把這一波事擺平,安全了,你才能回去。”
蘇黎是想回家,可他這話,又把她嚇住。
“你反正是離家了,不回去也沒有什麼的。
等過兩天你打通電話回家,告知家人一切都好,他們不會起疑的。
相反,你現在回去,還可能把危險帶給他們。”
陸宴北考慮事情很周到,蘇黎雖心有抗拒,但也不再拒絕。
她的確不能把危險帶回家。
“可是,他們既然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以為我跟你關係匪淺,難道就不會找到我家裏去嗎?”
陸宴北一愣,心想這小丫頭腦子倒是轉得快。
“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蘇黎隻能選擇相信他。
這一處洋樓跟之前的別院,風格完全不同。
裏裏外外全都是歐式風格,沙發跟床那些,更是華麗富貴。
蘇黎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隻想著趕緊洗頭洗澡。
她整整洗了三遍,臉蛋跟身上的皮膚都搓紅了,心裏才覺得好受一些。
身體洗暖和了,從裏到外的舒坦。
這一天才過去短短半日,可她卻感覺過去了好久好久。
這是她人生中重大轉折的一天,充斥著各種驚恐與噩夢,她隻盼著早點過去。
洗完澡,穿好了衣服——說到衣服,陸宴北不知何時讓人準備的,全都是成套成套華麗昂貴的洋裝,尺寸非常適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