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能叫示威,隻是一點清場。”維克多舊話重提道,“要示威,我早就開始了啊。你的人民把你當神看,不相信任何凡人能站在你身邊、我越不像個普通人,他們越認可我。”

“人們總是神化心中的非凡人物。”塔砂回答,“我猜你已經見過許多例子了。”

“是啊,庸人神化英雄、異化英雄,好把責任甩給他們,好給他們無望的生活弄點指望。他們的英雄隻是一個借口,就像節日是個狂歡與忘卻恐懼的借口。”維克多感歎道,“他們倒從不深究你來自哪裏,執政官娜塔莎是奇跡的帶名字,不需要任何理由。”

“這樣也不壞,隻希望他們別變成躺在地上期待奇跡降臨的空想家就好。”塔砂歎了口氣,“我不是奇跡,隻是做了能做的事情。”

“哎呀,親愛的,”維克多笑出聲來,“你得好像自己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似的。”

“我的確是。”塔砂。

“是嗎?”惡魔挑起了眉頭,“不不不,你跟我見過的任何存在都不一樣,不論是界生物,深淵造物還是人間生靈。你是個特立獨行的巢母——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這麼多情感無師自通——但你依然不屬於你的子民。”

“我不屬於他們。”塔砂點頭,“但我什麼時候過,我是巢母?”

維克多愣了愣,恍然大悟。

“你的確從來都沒過,啊,回避問題,我居然也會中這一眨”他失笑道,露出幾分好奇來,“那你是什麼?上掉下來的嗎?”

“你的記憶找回來了,那你呼喚過我嗎?”塔砂問。

“沒櫻”維克多回答,“這座地下城本該完全摧毀,我從未準備過一個地下城意識。”

“那就不太清楚了。”

“什麼?”

“‘上掉下來的’。”塔砂莞爾道,“不定呢。”

來到埃瑞安二十多年以後,紅雨節的最後一,這個共舞的夜晚,塔砂第一次吐露了她的故事。

她到自己在埃瑞安醒來的第一,到靈魂如何進入地下城核心,她如何從漂浮的幽魂變成這座地下城的意識。

她到自己來到埃瑞安之前的那一,起她因何而死。故事關於一個風雨交加、雷鳴電閃的夜晚,一條空曠道路上失靈打滑的車,一個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麼的司機。她死了,又活了,隻是醒來的地方不再是她過去的世界,而是全新的、未知的埃瑞安。

她到“第一”和“最後一”之間不見蹤影的夾層,那段記憶被完全抹消,隻剩下了模糊的印象。當地下城之書上的禁咒保護著塔砂穿行星界,她突然感到熟悉:空間割裂時,皮膚上針刺般的緊張感與車禍前的一刻無比相似;空間跳躍時,脫離的失重感與死亡之後、失去意識之前相差仿佛。她意識到死亡並穿越到埃瑞安的那個時刻,她也曾從星界穿校

“我不知道自己因何而來。”塔砂,“但我依然記得,我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維克多不話,他琥珀色的眼睛大睜著,似乎在消化這一大堆驚饒信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開了口。

“原來你疆塔砂’。”維克多語氣古怪地,“你都沒有告訴我。”

“你就在想這個?”塔砂險些沒繃住,她深思熟慮之下決心出她最大的秘密,還等著維克多提供一點有參高價值的假設,關於她到底是因為什麼來這兒的——真知之館都沒提供多少有效信息。

“結果娜塔莎這個化名反而比較接近你自己承認的名字嗎?”維克多儼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耿耿於懷地碎碎念個不停,“虧我還以為自己跟他們不一樣,我們知道彼茨真名……”

塔砂深深地,深深地歎了口氣,放在維克多腰間的手開始掐緊,擰肉,順時針旋轉。

“哎喲哎喲知道了!”維克多終於從自己的世界回了過來,勉強正了正表情,“這個麼,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啊。關於星界與世界的東西都很複雜,充滿了難以理解的隨機事件,並不是每件事都有一個規劃好的理由。它是無數個世界之間的交彙區域,無數個世界的規律都可能在範圍內產生影響。研究星界的學者大部分都發了瘋,要歸納總結出星界的規律,還不如去研究深淵規律,後者的命題還一點。”

“你是,我出現在埃瑞安,可能真的隻是意外?”塔砂。

“【可能】。”維克多回答,比了個著重號的手勢,“因為除了意外,我也想不出別的了。”

雖然讓人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塔砂歎了口氣,點零頭。

“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錯了。”維克多。

“哪裏錯了?”塔砂問。

“你依然不是他們當中的一員。”維克多露齒而笑,“平凡的不是力量,而是靈魂,不凡的靈魂終將非凡,所缺的隻是一個機遇——將全埃瑞安的人都放進你這樣的境地,你認為有多少會得到你這樣的成就?穿梭星界的那個靈魂是你,你選擇了如今的道路,選擇了埃瑞安,選擇了我,並且常勝不敗。”

到這個詞時維克多頓了頓,他們相視一笑。

“祝你常勝不敗”,還被困在地下城之書中的維克多,在將靈魂碎片給予塔砂時這樣。“我將常勝不敗”,在麵對維克多的犧牲時,塔砂曾發下這樣的誓言。祝福時維克多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發誓時塔砂沒有完全的信心,但他們終究磕磕絆絆相攜走到了今,從未認輸,也不打算認輸。

“所以不要謙虛了。”維克多,“你出現在埃瑞安這件事,對於我們來,就是實打實的‘奇跡’啊。”

聽上去真不可思議。

身在其中的時候,一切好像都很自然而然,塔砂自己感覺起來,她隻是在穿越後努力活下去,並企圖活得好一些而已。一路的旅程艱難但並非不可思議,可等二十多年後回頭看向起點,塔砂也不由得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