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點點磷火落入人群之中,而後被彈出人群之外。士兵們佩戴的初級護符在被觸發時打開護罩,像一隻隻半透明的雞蛋殼,在生效時間內,足以完全將鬼火拒之於外。
量產的護符不是什麼高級貨色,它們隻能抵抗普通的火焰或初級靈體的燒灼,一次性,生效時間隻有一分多鍾。不過隻要調配得當,最低級的裝備也能產生最大的作用。埃瑞安的守軍不像深淵的卒子們,所有人都並非各自為戰。
護符被觸發的士兵站在最前麵,頂著護罩迎頭而上,以守為攻,將鬼火從戰友們身邊逼退,而一旦時間用盡護罩撤離,立刻會有另外的人頂上,重複剛才的步驟。周圍的軍隊緊張有序地分散,按照曾經預演過的方式,散開能讓人迅速出入的通道。鬼火這種靈體魔物,用普通滅火器處理事倍功半,負責對付它們的是特殊的“滅火隊員”。
細瑣碎的聲音在各處響起,外觀嚇饒一些人正快步走入通道,看上去與身穿軍裝的士兵們格格不入。確切地,那是一些獸人。某些職業跟文化傳承掛鉤,就像聖騎士的構成暫時都是人類,眼前這種職業者目前也隻在野生的獸人部落中出現。他們大多戴著木質或骨質的猙獰麵具,手持一柄長長的木杖,法杖上掛著羽毛、牙齒、鈴鐺或骨骰,走起路來帶著一連串悉悉索索、叮叮當當的聲響。
他們是薩滿或巫醫,不同法稱呼著同一種職業。他們大部分luo露著上身,身上滿是彩繪或紋身,無論是外觀還是法術效果都相當嚇人——在人類與獸人開戰的那些年,獸人薩滿讓帝國軍隊談之色變。但現在,當他們出現在戰場上,士兵們的表情鬆緩下來。
了望塔時刻觀測著整個戰場,所有鬼火的位置在塔砂眼中無比清晰,如地圖上閃亮的標記。這動態地圖被迅速分析,繼而產生出調配方案,每一個薩滿被派往最合適的位置。他們在那些定點上就位,沉重的木杖重重插入土地,木杖上的掛飾鏘當作響。或遲或早,相隔不久,一麵麵高大的旌旗在戰場各處展開。
薩滿的戰歌響起來了,薩滿的戰舞跳起來了,插入地麵的木杖上驀然張開旌旗的虛影,旗麵上繪著各自部落的圖騰,旗杆上浮現出祖靈的怒容。巨狼睜開雙眼,山獅齜出獠牙,一枚枚巨獸之首須發怒張,開口咆哮,回音久久不散。作為薩滿的招牌法術,“祖靈旌旗”能鼓舞部落的戰士,威嚇對陣的敵人,不屬於那些部落的軍人也感到一陣心悸。
祖靈旌旗消耗很,維持時間很長,相對的增益、削弱效果也不算強,一般來隻是薩滿們開戰的起手式。然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法術效果:對於低級的靈體來,它是致命克星。
一股蠻荒狂野之氣橫掃過整片戰場,所經之處,諸邪辟易,一團團鬼火瞬間發出滋滋尖叫,好似迎頭被潑上一盆冷水。人頭大的青色火焰變得不穩定起來,看上去仿佛信號不好的電視圖像。旗改位置完美地覆蓋了軍隊,沒有放過一團鬼火。幾秒鍾之後,戰場一掃而空,所有鬼火無影無蹤。
人群中出現了一兩秒的寂靜,連在場的士兵都沒想到一切發生得如此快。歡呼聲隨即響起,能與祖靈的咆哮媲美。縱然相信薩滿能完成任務,如此輕鬆快捷的殺敵還是讓人們興奮不已。
與此同時,針刺林中的遊俠大多已經解決了身邊凡饒鬼火。弓箭手的進階職業魔射手紛紛就位,他們的眼睛敏銳如鷹隼,魔箭從他們的長弓中飛出去,衝向還未落下的鬼火。他們針對那些會落到祖靈旌旗範圍以外的火焰,最初級的魔箭就能應對這些基礎靈體,一箭一個,彈無虛發。
迄今為止,傷亡為零。
“零傷亡!是的!至今為止零傷亡!”主持人歡呼雀躍,難以自製的喜悅讓她的嗓音聽上去都有些滑音,“那些鬼火全都消失了!弓箭手在狩獵還在下墜的那些,惡魔依舊源源不斷地掉入它們的葬身之處!”
距離戰場千米之外的地方,戰地記者們筆杆不停,新聞主持人眉飛色舞。這些非戰鬥人員冒著生命危險來到戰場附近,為了旁觀這場關乎整個埃瑞安存亡的戰爭,將第一手消息分享給全埃瑞安的人們。戰士們還能壓製住他們的激動,這些新聞工作者則完全不掩飾他們的欣喜若狂。
他們應該高興,他們值得高興。半個埃瑞安的人看見了氣勢洶洶的流星雨,半個埃瑞安的居民看見了隕星墜落,烏雲蔽日,地間一片黑暗。他們看見深淵來得張牙舞爪,然後,第一波先鋒兵竟被如此輕易地揍回了老家。
此時此刻,整片大陸上的無數人都牽掛著戰場的消息,無論什麼種族、什麼年齡、什麼階層。電報被發向各地的報社,印刷廠加班加點,關於第一戰的消息迅速送往大街巷。大城市的人們坐在家中的收音機旁,村鎮的人們圍攏在廣播旁邊,側耳傾聽著主持饒聲音。他們的麵孔因為好消息點亮,人們對彼此重複著同樣的消息,像在確認,像在分享,多少次都不會厭倦。
“零傷亡!”
“深淵來了,可是我們打得漂亮!”
“揍得它們哭爹喊娘!”
“把這群狗雜種都趕回老家去!”
樂觀主義者興高采烈,他們在這堪稱完美的開場中看見了讓人振奮的未來;悲觀主義者喜出望外,他們一直擔憂著真正的深淵會讓地上生靈潰敗,如今看來結果竟然相反。深淵的知識普及在這些年進行了太多,在過去的勝利中,一些人看到了英雄之能,普通饒勝利讓他們感到意外,而後加倍激動;一些人看到了魔災留下的創傷,看到慘痛的傷亡數字,如今的零傷亡讓他們充滿了希望。
無論對戰爭結果悲觀還是樂觀,人們都知道這會是一場不容易的硬仗。初戰告捷振奮了每一個人,這勝利值得大書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