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大家都興奮，過兩日就好了。”沈芸諾替洛夾了一筷子菜，這些日子，洛偏食，喜歡吃肉，見著綠色葉子就蹙眉，見他臉皺成一團，沈芸諾不由得板著臉，“吃蔬菜，將來才長得高，否則將來誰都比你高。”
洛不情不願的將菜夾到一邊，擔心沈芸諾誤會，抬頭，心翼翼道，“我待會吃，先吃肉。”
沈芸諾嚴肅的搖頭，如何不知他拖延時間，就是為著多吃兩塊肉，又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菜葉，見她嘴巴翹得能掛水壺了，“多吃點，一筷子菜一片肉，吃多了肚子又該不舒服了。”
洛嚴肅著臉，挺了挺胸脯，慢吞吞夾起一片葉子放在嘴裏，不嚼碎了就要吞，沈芸諾急忙攔住他，“慢慢嚼，嚼十下才能吞，不然，肚子痛了，娘不管你。”
雖一臉不甘願，洛仍懂事的數著，十下後，喉嚨咕嚕聲將其咽了下去，臉上情緒這才歡快起來，張著嘴給沈芸諾看，“娘，我吞了。”沈芸諾好笑的點頭，就見洛筷子伸向一盤子肉，心厚，夾了兩塊，邱老爹哭笑不得，勸沈芸諾，“如今家裏日子好了，洛喜歡吃肉由著他吃就是了，換成前兩年，他就是想吃，你也拿不出來。”
最邊上，局促不安握著筷子的方氏微微點頭，側目看向自己兒子，三歲了，臉蠟黃，枯瘦如柴，飯桌上有肉，他都不愛，吃了一塊便不吃了，都是窮給折騰的。
“邱叔，我也是為著他好，肉吃多了對身子沒好處。”話玩，又招呼方氏吃飯。
方氏五味雜陳，她不好意思吃肉，給牛牛夾了塊，牛牛直搖頭，“牛牛不吃了，留著，晚上吃。”
一句話，叫方氏紅了眼眶，家裏窮，她和牛牛一日三餐從未吃飽過，偶爾一兩回，也隻有去鋪子買一塊肉，一頓給牛牛吃一點，久而久之，沒想著牛牛都習慣了。
沈邱豔動容，勸道，“你也吃吧，家裏每都要買肉回來，不差這些，瞧牛牛瘦成什麼樣子了。”那會家裏窮，沈聰在家的時候卻是對大丫十足好，加之有邱老爹幫襯著，大丫並未過過苦日子，至少，比洛過得好很多。
一頓飯，在方氏淚眼婆娑中吃完的，飯後，洛牽著沈芸諾在屋裏散步，邱豔和方氏去灶房洗碗，牛牛穿著洛的衣衫，三人熟稔不少，不過牛牛膽子，坐在凳子上望著他們，不明白吃過飯為什麼要在屋裏走。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辰，沈芸諾提醒他們好好在屋裏玩，自己回屋睡覺，翻來覆去，竟夢著自己尿了，嚇得她睜開眼，坐起身看向身下的褥子，果然，一片濕濡濡的，顏色明顯比周遭要深，算著日子，還不到生產的時候，她起床下地，換了褲子，去衣櫃找褥子時，肚子傳來一抽一抽的疼，臉色發白，靠在衣櫃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沈芸諾暗道不好，手捂著肚子，該是要生了，朝外邊喊了兩聲。
洛大丫帶著牛牛在院子裏玩，邱老爹抱著峰回家了，一時之間，沒人搭理她，邱豔麵色發白，強撐著身子行至床沿，肚子上陣痛仿若要了她的命似的，倒在床上，用盡全力喊了出來。
聲音撕心裂肺，院子裏洛和大丫嚇了一跳，洛問大丫，“是不是我娘？”
大丫搖頭，她眼中，沈芸諾話溫溫柔柔，何時這般大嗓門過？正想叫洛不用理會，屋裏又傳來動靜，洛顧不得手裏握著雪，拔腳往屋裏跑，剛到門邊就喊了起來，邱豔和方氏在灶房話，方氏剛來，邱豔與她家裏的情況，聽洛喊她，奔出來，到門口，見沈芸諾倒在床上，臉色蒼白，她嚇了一跳，“洛守著你娘，你娘要生了，我叫你爹去。”
逢著沈聰與裴征剛到門口，聽著這話，裴征飛一般衝了出去，邱豔感覺身邊起了風，回過神，裴征已衝進了屋，轉身，才見沈聰也回來了，“快去請產婆，阿諾該是提前發作了。”
沈聰來不及看一眼沈芸諾，撒腿就往外跑，邱豔兀自鎮定，叫裴征陪著沈芸諾，去了灶房，方氏生火燒水，她忙回對麵院子抓了雞來殺，雞是沈芸諾在村子裏養的，沈聰念著她坐月子不夠，又買了幾隻，都關在雞籠裏，也沒放出來過。
屋裏，裴征翻轉她的身子，將她躺平了放床上，洛一臉哭著趴在床邊，緊張不安的守著，“爹爹，娘會死嗎？”他年紀，明白什麼是死了，像他爺，就是躺在地上死聊，伸手欲拉沈芸諾的手，眼眶裏布滿了淚。
“娘沒事兒，要生妹妹了，洛和大姐出門玩，別打擾了娘休息。”裴征握著沈芸諾的手，心不在焉的應付著洛，他想張口問沈芸諾疼不疼，可見她緊緊咬著唇，還有什麼問的，即使她疼，他也沒法子緩解。
隻是，握著她的手，什麼都不能做，胸口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大丫察覺到氣氛不對，卻也見過邱豔生峰，進屋拉洛，“表弟別添亂，待會，表妹從姑姑肚裏出來就好了，我們先出去。”
沈芸諾意識有些迷糊了，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特別想蹲下身緩解肚子的疼痛，朦朦朧朧中，聽耳邊傳來男子低沉清冽的聲音，低聲著什麼，注意被吸走，反倒忘了肚子上的疼。
產婆來得快，幾乎是被沈聰架著來的，進了屋，見沈芸諾褲子濕了，驚叫起來，“都起頭了，你們大爺們怎麼在屋裏，快出去，把剪刀，孩子的衣衫，水盆準備好了。”
拖著裴征出了屋子，產婆洗了手，褪下沈芸諾的褲子，深吸兩口氣，叫醒沈芸諾，聽她喊疼，產婆提醒她用力……
屋裏，是沈芸諾撕心裂肺的聲音，屋外，裴征也好不到哪兒去，左右來回踱步，沈聰殺雞，邱豔進屋陪著沈芸諾，洛站在一側，拉著裴征的衣衫，心裏滿是害怕，“爹爹……”
裴征嗯了聲，彎腰抱起他，找話和洛聊，有事情做，能打發時間，可了幾句，神思恍惚得很，趴在窗戶邊，問邱豔還要多久，實在沈芸諾哭得厲害，哭得他心一抽一抽的。
來來回回的問，也不知過了多久，北風呼嘯，大雪飛揚，色漸漸暗了，才聽著裏邊傳來孩子的啼哭聲，聲音傳來，裴征才驚覺自己手心是密密麻麻的汗，渾身熱得厲害。
“真是巧了，可被大丫和洛猜中了，真是個丫頭呢。”屋裏，邱豔擦了擦額頭的汗，找了早準備好的繈褓裹起來，產婆也鬆了口氣，沈芸諾生孩子的時辰算是短的，奈何，屋外一直有人催，鬧得產婆也心慌起來。
好在，總算平安將孩子生下來了。
洛和大丫歡呼起來，兩人衝進屋子，趴在床前，大聲喊沈芸諾。
“快出去，你娘生妹妹累著了，要休息。”邱豔將孩子遞給產婆，左右拉著大丫洛出了屋子，才驚覺，快黑了，裴征木訥的站在屋簷下，盯著產婆懷裏的繈褓喜怒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