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個笑話。
她對陌生環境的無所適從,被仇恨淹沒的痛不欲生,無數個白天精神恍惚,無數個黑夜渾渾噩噩,都是他在她身邊陪伴她引導她,他把她從深淵裏拉出來,而她現在卻為了那個曾經把她推下深淵的人來質疑他,這算什麼?
任學東眼裏滿是失望,放開在林星塵肩膀上的手,轉身背對著她,沒有走,但是這個背影讓林星塵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個問題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不是顧遇深告訴我。”她低聲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我可能是最近的情緒太偏激,所以才總是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麵想……但是任學東,我沒有因為任何人質疑你,如果我真的懷疑你什麼,就不會當麵問你了。”
她並沒有完全不相信他,相反,正是因為還保留著信任,所以她才問出來,想聽聽他的解釋。
顧遇深隻給了她兩個問題,一是蕭晨可能是故意不救她爸爸,二是蕭晨可能指使梅嬸對她的胎兒下毒手,這兩件事都沒有涉及到任學東,她也沒有認為和任學東有關,隻是心裏再次浮現出那個她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僅僅是因為她爸爸對他有恩?
她始終想不明白,任學東也沒有再解釋,所以她才會在思考蕭晨的動機和目的時,不自覺地把他帶上。
千帆過盡,她已經很難相信這世上會有一個人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無微不至,任學東到底出於什麼對她好,她解不開這個疑惑。
任學東靜靜地站了一陣,才轉過身來。
他的臉色還有些冷淡,但語氣沒剛才那麼硬,他凝視著她的發心說:“你還想問什麼,一起問吧。”
林星塵知道,他這是願意為她解答的意思,既然願意解答,那應該沒有很生氣了吧?心下稍稍鬆了口氣,她抓住機會,把這些天她沒想明白的問題都問出來:
“在救我離開這裏這件事情上,你和蕭晨一定有合作吧?”
這點其實毋庸置疑,問隻是再確認一遍。任學東果然頷首。
“他在顧公館裏有內應,指使內應放我出閣樓,再由你帶我走——但是我會離開顧公館,是因為突然出現喬晚溪,”微一頓,仰起頭,她望進他的眼睛裏,語氣多了三分微妙的試探,“那你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顧公館層層把守,你們總不可能直接闖進入帶我走吧?”
知道在經過她一次逃跑後,顧遇深就加強了顧公館的守衛,整座公館固若金湯,無論是想強闖進去,還是想強闖出來,都不可能。
任學東的瞳孔像一麵鏡子,照出完整的她,清晰而深沉:“我們早就知道你會去山裏。”
林星塵遽然一愣,早就知道……?
任學東斂眸,淡淡道:“你爸爸那邊我們也做了安排,會有一個送蔬果的工人去顧公館,內應趁機把你爸爸藏到推車裏,讓工人帶出來。”
林星塵將他的話放進心裏兜轉一圈,暫時找不到破綻,唯獨一點:“那蕭晨為什麼要故意引我去地下室見我爸爸?”
任學東薄唇微一抿,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林星塵心裏本能地一緊,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顧遇深說,蕭晨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加劇他和她之間的裂痕,難道真的是……
“內應曾給我傳遞過消息,說你爸爸已經快不行,是靠注射藥物吊著一口氣,應該撐不到被我們救出來。”
林星塵原本在想著別的,忽聽見他說她爸爸原本就快不行,腦袋就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一陣陣發懵:“所以,讓我去地下室,是想讓我見他……最後一麵?”
任學東用沉默代替回答,林星塵一下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