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三魚急匆匆地去了工地上的宿舍。
我跟崔成林對視了一眼,也跟了過去。
三南項目部的宿舍距離辦公樓並不遠,大概一百米的距離,也是那種活動板房搭建的,外麵看上去就是白色的鋼板,因為當時資金不足,屋頂用的泡沫夾芯板做的頂棚,很簡陋,也不透氣。
通過走廊可以看到,這裏每間宿舍裏麵就一張單人床,一條涼席,一張風扇。
很難想象在烈日炎炎的夏天,那些農民工是怎樣在這烘烤似熔爐的宿舍裏麵睡著的。
說起來有些辛酸,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建設者,可他們辛苦一輩子,也賺不到在城市裏買一套房子的錢。
何康的父親叫何日進,入庫單上有他的簽名。他簽的名字彎彎扭扭的,一筆一劃都像是毛毛蟲,看樣子文化水平並不高。
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彎著腰在宿舍裏收拾東西,見我們來了,手裏的東西“嘭”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那是兩個不鏽鋼製成的碗,落在地上還轉了兩圈,這才“噌”的一下停了下來。
他臉上有種驚慌的神色,但很快變成了諂媚的笑。
洛三魚彎腰幫他把不鏽鋼碗撿起來,皺著眉頭看著單人床邊的兩個蛇皮袋,“大伯,你收拾東西做什麼?”
何日進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西服,灰白的頭發隻有寸許長,滿臉的皺紋顯得整個人很蒼老,他佝僂著身子,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三兒啊,工地不是出事了嗎?我想著這兩天也沒什麼事做,就打算回家看看。”
洛三魚有些狐疑地看著何日進說,“我還沒宣布停工呢,你就自己給自己放假了?再說了,工地放假,倉庫不能沒有人看著呀。大伯,你還是別走吧。”
何日進全然聽不進去,繼續彎著腰收拾東西,一邊收一邊還把被褥都卷了起來,把涼席也卷起來,一起塞進了蛇皮袋裏。
看樣子是準備直接走人了。
洛三魚可不幹了,都火燒眉毛了,他沒那個耐心等。
他攔住何日進問,“大伯,我有件事情想跟你核實一下。7月8號、10號、12號,我們項目部鋼材的入庫單是你做的嗎?”
話音剛落,就看到何日進臉上的表情有些僵住了。
但他還是不打算認賬。他搖了搖頭說,“你說什麼東西?我不懂。”
他彎下腰,扛起那條裝著被褥的蛇皮袋,又拎著另一條裝著生活用品的蛇皮袋,回頭看了一眼,跟洛三魚告別,“我走了,等家南回來你跟他說一聲,別忘了把我的工錢結給我。”
“喂!”洛三魚立即衝了過去,拉住他肩膀上的蛇皮袋,不讓他走。
沒一會,他就已經滿頭大汗,“大伯,不是我不讓您走。而是這事兒您得解釋清楚,不解釋清楚您走不了的!”
何老伯也急眼了,大聲嚷嚷道,“我有啥子走不了的?我還不信了,腳長在我身上,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攔我這個老骨頭!”
這時候崔成林也看不下去了,他走到何老伯的麵前,伸出手作自我介紹,“你好,我是D&W的總裁秘書崔成林,請你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如果你能如實說出事實,我們可以考慮對你從輕處罰。大伯,你要相信,我們沒有惡意的。如果我們有惡意的話,現在出現在你麵前的就不是我們,而是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