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列祖列宗的麵,江絮是不敢瞎話的。
才怪。
“老爺……”江絮仿佛被嚇壞了,明媚的雙眸中噙滿淚水,低頭看著腿邊的空氣,聲道:“就是振哥兒,他喜歡我,叫我同他一起玩。白也是他,逗了我又逗孫嬤嬤,害得孫嬤嬤摔了臉。”
“他長什麼模樣?”江子興聽到這裏,眼睛眯了眯,兩束犀利鋒銳的目光朝江絮掃過去。
“振哥兒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裳,上麵繡著百福,脖子上掛著一隻金鎖項圈,眉心點著一粒朱砂,紮著一根朝髻。”江絮一邊比劃,一邊聲道。
江子興聽罷,心跳頓了一下。不錯,正是振哥兒當年的打扮。胸腔裏不禁飛快跳動起來,因著太過緊張,聲音都有些沙啞了:“他在哪裏?”
當年振哥兒夭折時,江子興隻覺得可惜,並不覺得如何悲痛。不過是個庶子罷了,他和馮氏早晚會有嫡子的。
不料,一年年過去,同僚們的兒子都成了材,甚至孫子都繞在膝下,他卻再無半點子嗣消息。江子興嘴上不,心中早已羨慕之極。當年的喪子之痛,便如酒一般發酵醞釀,逐漸成為不可觸摸的傷。
“他一直抱著我的腿。”江絮聲道,一邊踢了踢腿,像要把什麼甩下去。
江子興急忙鬆開她的肩膀,低頭往她僵直不動的腿上看去。隻見除了一片空氣,哪裏還有什麼影子?有些失望,又看向江絮道:“他可看見我了?”
在江子興看不見的地方,江絮的嘴角勾了勾,目光一掠,往腿上看去:“振哥兒?老爺在問你話呢?你有沒有話想跟老爺的?”
江子興緊緊盯著江絮腿邊的空氣,嘴巴張了張,好一會兒才用低低的聲音,磕磕絆絆地道:“振哥兒?你有什麼要對爹爹的?”
事已至此,江子興已經完全相信了江絮的話。
因為江絮根本不可能知道振哥兒。她從長在花月樓,根本沒接觸過外麵,如何能得知江府的事情?
若非“親眼”所見,江絮如何能準確中振哥兒的穿著打扮?所以,對江絮看得見“鬼”,不論是理智還是情感,江子興都深信不疑。思及振哥兒未曾夭折時,也愛抱著他的腿撒嬌,一時喉嚨都哽了:“振哥兒,還吃桂花糖嗎?”
聲音透著不出的溫和。對江絮從沒有過,對江予彤也從沒有過。江絮垂下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還有不甚明顯的怨恨。
“啊!”忽然江絮踉蹌一下,仿佛被推了一把,險些跌倒在地:“振哥兒,你推我做什麼?啊,你怎麼哭啦?”
江子興愣了愣:“振哥兒哭了?他為何哭?”
“他,他再也不吃桂花糖了。”江絮蹲下去,對著空氣好生安撫一陣,才起身道。
江子興愣了一下:“不吃桂花糖了?”
振哥兒生前最愛吃桂花糖了,每日都離不得。去的那一日,口裏還噙著一塊。
“振哥兒,你怎麼不吃了?”江絮對著空氣,一臉煞有其事的模樣,軟聲發問一通,然後轉過頭,眉頭輕蹙道:“老爺,振哥兒不肯,一問便哭。”
江子興不由想起十年前,那個像極了他的身影。一時間,滿懷惆悵。又聽少女溫軟的聲音緩慢勸慰,不知不覺蹲下去,勸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