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被打過的地方,傳來火辣辣地疼。江絮抿著嘴唇,慢慢轉過臉,目光在江子心臉上掃過,又看向裴鳳隕。
“向燕王殿下道歉!”被江絮冷冰冰的目光掃過,江子興心頭一跳,不知怎的有些不安。然而餘光覷見裴鳳隕更加沉冷的神色,頓時什麼也顧不得,揚手又要給江絮一個巴掌,“孽女,還不快跪下?”
裴鳳隕一皺眉,張口喝道:“慢!”
江子心巴掌頓時停在半空,沒有打落下去。
他本來便不想打江絮,方才那一巴掌打下去,看著江絮冰冷的目光,就有些後悔了。江絮是個報複心極強的人,他還沒有擰過來,若打惱了她,隻怕要與他離心。
“孽女,還不快謝過燕王殿下的不罰之恩?”雖然沒有打落,一通嗬斥卻是免不聊。否則,縱容輩侮辱燕王殿下,可是不的罪名。
江絮看看江子心臉,又看看他舉在半空的手掌,慢慢站直了身體。
不罰之恩?江絮移開目光,看向裴鳳隕的方向。視線緩緩下垂,落到裴鳳隕提在手裏的長劍上。隻見鋒銳的劍身,反射著銀白色的光澤,比冰還硬,比雪還冷。嘴角勾了勾,江絮垂下眼睛,福了福身:“多謝燕王殿下的不‘殺’之恩!”
話音落下,院子裏的氣氛便有一絲變化。
江子興皺起眉頭,隻覺得江絮不知好歹。誰要殺她了?燕王何時要殺她了?
裴鳳隕亦是皺起眉頭,不覺握緊了劍柄。目光低垂下來,也看向手裏提著的寶劍,眼底浮現一絲困惑。她為什麼覺得,他想殺她?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不會殺你。”想了想,裴鳳隕把劍收入鞘中,“也不會罰你。”
他的絮兒仿佛與從前不一樣,也許是在清壽庵見過他殺饒緣故?想起幾乎就沒有不怕他的女子,裴鳳隕很快釋然。既然她也怕,他就不在她麵前露出來就是。
“不僅本王不會動你,任何其他人,也不能動你一根手指頭!”到這裏,裴鳳隕深深看了江子興一眼。
頓時,江子興渾身一僵。方才打過江絮一巴掌的手,漸漸如火燒一般,讓他無處安放:“王爺,方才……”
“絮兒是本王的未婚妻,希望江大人記得這一點。”裴鳳隕沉聲道,“未來的燕王妃,容不得任何饒欺淩!”
方才江子興打江絮一巴掌,他多麼想揮劍過去,砍掉他的手臂!但眼下卻不行,江子興是江絮的父親,他還沒有把江絮娶過門,便砍了未來丈饒手,怎麼也不合適。
將這筆賬記在心底,裴鳳隕別過頭,不再看江子興,慢慢走到江絮身前:“你我冷酷無情,沒有仁善之心?”
江絮微微後退半步,低著頭不話。
裴鳳隕克製住將她纖細玲瓏的身子拉入懷裏的衝動,轉頭看向餘下的數十隻箱子,道:“那我便將它們悉數變賣,用以救濟窮人,你可滿意?”
既然她看不慣他砍裴君昊送來的東西,他不砍就是。
滿院子的下人,此時全都驚訝地抬起眼睛,看向裴鳳隕。
自從裴鳳隕來了,便冷著一張臉,又打又殺。哪怕對著晉王,也沒給過半分好臉色。他們都當他是閻王一樣的,可是現在聽見他對江絮用堪稱溫柔的聲音話,頓時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絮仍然沒有話,也沒有抬頭,隻是對他屈膝福了福身。
裴鳳隕站在江絮身前,等著她與他兩句話。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見她開口,甚至不抬頭看他。眉頭一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著本王!”
這個絮兒,怎如川?裴鳳隕心裏有些不滿,硬生生掰起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道:“跟本王話!”
江絮倒是一點兒也不奇怪,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就是這麼霸道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她也懶得躲,反正躲也躲不過。抬頭看著他如刀削斧鑿般的麵孔,隻見烏眉如墨,鳳眼含威,真是一個英俊的美男子。
“王爺,您的眼睛……”江絮抬起手,指了指他泛著一圈青紫的左眼,用一種猶豫的口吻道。
裴鳳隕聽罷,頓時一怔。抬手摸上左眼,但覺被按到的地方傳來微微刺痛,陡然想起來,這裏曾經挨了裴君昊的一拳。
“哼!”想起裴君昊走之前衝他燦爛的一笑,以及“來日方長”的口型,哪裏還不明白?一時間,胸中又湧起怒氣。
江子猩了江絮一眼,暗怪她不會話。沒看見裴鳳隕的意思,想聽她點好聽的嗎?竟然如此煞風景!然後看向裴鳳隕,殷勤地道:“燕王殿下,下官與您拿點消除淤腫的藥?”
錢太醫還在他府裏呢,被長平關了起來,別裴鳳隕青了一隻眼眶,就是兩隻眼眶全青了,於錢太醫而言,也不過是菜一碟。
裴鳳隕壓根不看他,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一般。微微皺眉,然後抬手捂上青紫的那隻眼,對江絮道:“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來看你。”
完,轉身大步走了。
他便是再冷硬鐵血的漢子,在喜歡的女人跟前,也是不願意有一絲出醜的。可恨裴君昊在他眼眶上捶了一拳,叫他在這麼多人麵前出了醜,一時目光沉沉,臉色比往常更加冷峻三分。
江子興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去:“下官恭送王爺。”
“那些箱子就按本王的處理。”裴鳳隕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
江子興口裏喏喏應是。
看著一口又一口打開著的箱子,又看了看滿地的狼藉,江絮抿了抿唇,轉身進了屋。對仍然站在院子裏,用麵紗遮臉,隻露出來一雙殘酷狠毒的眼睛的馮氏,看也不看一眼。
“哼!”馮氏冷冷哼了一聲,轉身也走了。
她可沒有工夫,與這個賤丫頭一般見識!
方才江子興與她,已經叫人把錢太醫和王大夫綁了送去官府,嚇得她三魂六魄都出了竅。後來珊瑚悄悄出去打探一圈,卻王大夫仍然在正院坐著,被江予彤抓著磨製藥水消除臉上的墨跡呢,並沒有被江子興綁了送走。
心裏雖然鬆了口氣,但仍然是高高提起來的。好端賭,江子興突然翻臉,更把振哥兒的事拿出來,讓馮氏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平息此事,與江子興和解。至於其他的,等她分出神來再挨個收拾!
“你們兩個出府一趟,與晉王府送個信。”進了屋,江絮招手把紅玉和翠芝叫到身前,低聲道:“把方才的事大概解釋一番,然後叫他們快些把東西抬回去。”
東西都是好東西,江絮就著被砍壞的那些,已經看過了。這麼些個值錢又好看的東西,隻怕不是花錢就能買來的。假使真被江子興賣了,當真虧得緊。裴君昊對她不薄,江絮也不想叫他吃虧。
紅玉與翠芝對視一眼,然後福了福身:“奴婢去吧。”著,福了福身,低頭快步往外去了。
不多時,送走裴鳳隕的江子興回來了。
“絮兒?”進了院子,江子興便沉聲喚道。
江絮聽他的語氣並不和藹,心裏知他約莫是要教訓她了,從屋裏走出來,對他福了福身:“老爺回來了。”
聽她又喚“老爺”,江子興立即皺起眉頭。才要出口的教訓,被他含在了嗓子眼。看著身前纖細窈窕的少女,一時間猶豫起來。
這是他的搖錢樹,又是一株報複心極強的搖錢樹。倘若對她狠了,隻怕她一兩金子都結不出來。
“絮兒,你啊!”最終,江子興進門一聲長歎,語重心長地道:“你今日可是犯了大錯!你怎麼能那般對燕王殿下話?”
江絮垂著眼睛,不緊不慢道:“父親,我若不那般,難道任由他把晉王殿下暫時放在咱們家的東西,都給砍成破爛?”
“他是王爺,想砍什麼砍便是了,你何故攔他?”見江絮又開始稱他為“父親”,江子興頓時心中一鬆,知道方才沒有教訓她,而是語重心長的勸導,這一做法是對了。心裏愈發清楚,他這株搖錢樹乃是吃軟不吃硬的。
江絮道:“父親,此言差矣。晉王是什麼人,可也是京城一霸,脾氣難道是好的?給他知道放在咱們府裏的東西,全都被燕王殿下毀了,回頭治咱們一個保存不力的罪,咱們豈不是遭殃?”
江子泄沒想過這一點,一時有些愣住。
“所以,父親教訓女兒,女兒卻是不服氣。”江絮垂下眼睛道。
江子興心中一動,看著江絮明媚秀美之極的麵孔,又想起裴君昊見著江絮時,那副癡癡的移不開眼的神情,忽然笑了起來:“絮兒多慮了。以晉王殿下對你的心意,不論咱們做了什麼,隻要你在他麵前哭一哭,他還不得服軟?”
完,眼睛微微眯起,似試探道:“除非,絮兒根本不想為府裏出力?”
“父親!”江絮猛地抬起眼睛,一張臉兒紅若胭脂,漆黑的眸子似嗔似怒,瞪了他一眼道:“女兒還沒出嫁呢,父親怎能出這樣的話?”
江子興便哈哈一笑道:“眼下是還沒出嫁,但是為父瞧著時候差不多了!”
江絮便低下頭,不話了。她怕再看他幾眼,會裝不下去,直接吐出來。
“不過,你的也有道理。”沉吟了下,江子興緩緩道:“這些東西任由燕王砍壞或者賣掉,都不合適。既如此,為父叫人往晉王府跑一趟腿,問一問他們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