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域青青,竹繞廂宅,宅自碧水中出,下磐六枝青竹節,托懸於半空,層層墨綠掩住半邊。獨留的窗,也幽而暝暗。
素宅內,熒燈盞盞。榻上,鈴櫻閉目打坐,雪陌倚於鈴櫻左肩,顯然入夢。時間難得如此安靜。然而,寧靜,卻永遠是喧囂的掩飾品。黑夜從不寧靜,隻是披上了一件名為寧靜的外衣。
鈴櫻輕輕撫了撫雪陌的墨發,耳畔低語道:“以後,可不能再隨意動用竹域之力了,知道嗎?”
雪陌入夢已深,恍惚間隻是將他抱的更緊。哼哼的聲音仿佛是在反抗。
鈴櫻會心一笑,閉目養神。淡淡的黑霧在影子上飄起。
宅外,芳蘭水仙花複開;浩浩星雲幾點白。寒月融於霧中,寒光綴於湖畔。鈴櫻的影子悄然與身體分離,流入漆夜。
月中,鳳影飛過,傳說神獸南歸,五月至,七月返,這便是神獸降臨的標誌,
竹開白花,月照花林。白色的林,似披上了孝衣,敗花棄子隨之而近。
日初升,鈴櫻淨手焚香,古龍紫煙攀空七尺,蜿蜒似綢緞。
鈴櫻負著素裹的樸琴,帶著雪陌沿一條小徑繞湖而行。
雪陌難得一見竹花,白如雪卻非雪,花亦不寒。
雪陌懼怕雪,卻喜愛花,自有了鈴櫻,便沒了雪域的寒。哪怕這個人,言語少的沒有存在感。可是,他卻一直存在,存在於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也許這便是宿命約人,不語,心知。
林蔭路盡,庭院豁然,木欄點綴於叢中,石牆參互如牙。牆圍成圈,圈內,扶桑古木千餘丈,直插九天。樹底,水環木根,流入竹影下消失不見。
鈴櫻卸下琴,就著一方石桌調弦,奏無名之曲。陌魂便傾聽於側,手托香腮,置於琴畔。
“師父,可要舞劍為伴?”環境清幽,佳人奏樂,正是舞劍之時!
鈴櫻左手撥下七弦低音右手壓下一弦重音,道:“今日不舞劍!”
雪陌將劍置於水中,任憑流水衝刷,似有幾分失意。
“師父,我何日才能練成全式伴君劍呢?已經三年了,我才學成第五式,還有兩式怎麼辦呢。”
陌魂側目,食指百無聊賴地環著劍柄道。已近三年,伴君七式,魂才成五式。
鈴櫻分神,一弦破音,順勢收了長指,輕壓止了弦波,恍惚間,指尖淡淡流出鮮紅,清白的雪花,一片落肩,模糊道:“陌為何要練成伴君劍?”
水盤石,石阻水,水衝石去,石去水通。二者交互而動,湍聲微鳴,側映著這一刻的沉寂。良久,陌魂環抱上鈴櫻右臂,道:“君不習武練劍,武技肯定不敵於人,陌想要變得很厲害,做君永遠的守護者呀!”
聲不強,在鈴櫻心中,熾熱的火焰卻如同玫瑰般盛開。
柳蔭清水,鈴櫻微滯,掐指一算,無奈苦笑搖頭。重音重啟,卻淒淒不似向前聲,淒涼而悲澀的琴聲,如泉水泠泠嗚咽。冰泉泠泠,木落蕭蕭。
雪陌漠然,抱緊鈴櫻右臂,強壓下一股無名湧來之痛。不知是在安慰鈴櫻,亦或安慰自己。那個夢,仿佛湧現。
許久,鈴櫻淡淡道出一句:“五月末。”
“五月末?師父的意思是說,那時我就可以學成第七式了麼?”
“不,不過是第六式,第七式還得到七月末,伴君七式並非凡間武技,需要一些機緣才行。”
“機緣嗎?師父早就料到了麼?”雪陌疑惑的問道。
“嗯,快了。”
陌顏悅,隻知歡樂,心中暗暗計算著七月到來的日子。
鈴櫻不言,少了煩憂。這些,早已被鈴櫻猜到。
但他不會阻止伴君七式的成長。
所謂敗花棄子,雪陌也應該有所感應,不必自己費心,該來的遲早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