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因為下過雨的緣故,空氣格外的清新,陽光也十分刺眼。
小姨推著我去了表姐的墓地,然而,那裏早已經有了一個不速之客。
見到我,宋子幕沒有任何的吃驚,我也奇怪的,沒有感到驚訝,仿佛冥冥中已經知道了一樣。
宋子幕一臉憔悴地頹廢坐在墓碑旁邊,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似乎昨晚在這裏淋了一夜的雨。
“你也來了,好巧啊。”他淡淡地說。
“是挺巧的,而且真是讓人意外,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來這裏。”我也淡淡地說。
沉默了下,他說:“如果知道你來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明明是的帶著攻擊性的,令人討厭的話,但此刻聽起來卻是意外的溫和,沒有任何觸動。
宋子幕有些搖晃地站了起來,身上“晃當”地掉下了幾隻酒瓶。沉寂了一會兒,他淒涼地笑著說:“最不想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要不要我打的送你回去?”我說。
“不了……”他自嘲地笑了下,“淋了點雨,已經清新很多了。”說完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覺得他有點落寞,在他身上,一定也藏著一份悔恨吧。我跟他,是同一種人嗎?不知怎樣的,我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來了,“我覺得還是打的的好。”
他停下下,又繼續走著說,“讓你這種人渣來打的。還是不了。”
我說錯了,這個家夥一點都不值得同情,還是一樣的惹人討厭。
小姨沉默著,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她對於這個曾經傷害過表姐的男人心裏有什麼想法,如果是我,應該是同情吧。那件事,使得所有人都受到了懲罰,包括我和小姨之前的那個男人,還有宋子幕。
隻是,這一切,又是誰的過錯呢?宋子幕是最開始的原因,我是最直接的凶手,而且事情的後半部分跟宋子幕已經沒有了關係,所以,我才是罪魁禍首。
“不要想這麼多了……”似乎看出了我所想的,小姨幽幽地說了一句,然後將一束菊花放在那冰冷的墓碑前,輕輕地說:“小雪,我來了……”
那墓碑上貼著的照片,永遠微笑的人,一如四年前,經過了漫長的時光,仍是如此的熟悉,但已是遙不可及。
已經永遠無法再回去了,逝去的時光,和失去了的人。歲月所無法磨滅的,隻有腦海深處的記憶,仍是那麼清晰。
時光追溯到2007年的時候,表姐曾笑著對我說:“笨蛋,萬一以後我不在了的話,看你怎麼辦?”
“那怎麼行,表姐不在了的話,那我幹脆去死吧。”
表姐不再說話,柔和地看著我,然後摸了摸的臉,溫柔地說:“看你一副姐控的樣子,惡心死了。”
“還好意思說我惡心,你這個……”
——
因為失去了才會後悔,錯過了懂得珍惜,但即使如此,那時候也已經無能為力了。宋子幕,盡管我不想說,可我跟他之間,在內心深處,有著一個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同樣對於表姐的悔恨。
自詡為極端人渣的我和超完美王子,兩人,天差地別,卻不可否認的相同。我討厭宋子幕,所以,我討厭自己……
小姨在墓前蹲了下來,用手細細摩挲著那張泛黃的照片,雙眸間朦朧起來,蒼白的臉上淌下點點淚珠。她將臉埋在雙手上輕輕啜泣起來。
我心裏一陣揪痛,費力地從椅子上站起,抱住她的肩,“小姨……”,然後忍不住的,抑製不住喉嚨一動,視線模糊。
然而,傷心不再,悲傷不複,最大痛莫過於死無葬身之地,無論是我,還是小姨,在那次傷心裏無法回頭了。
——
再次見到安南的時候,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了,我基本能夠下床走動,但仍需要留院觀察。
安南捧著一疊資料過來,笑著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複習了。”
我大驚,“為什麼?不是說要等我出院以後再說的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
“什麼變化?是去往倫敦的機票升價了嗎?物價還真是上漲的飛快呀,要不這樣吧,我去和民航局說一下,讓他們再降降價格。”
安南笑了起來,“雖然我也不想這麼快就走,不過我爸已經辦理好手續了,能早點離開就早點離開吧。”
“你什麼時候走?”
“這我也不太確定,不過應該快了吧。”
“真的……要走嗎……”我垂下頭問。
安南不說話,過了會幽幽歎了口氣說:“都說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去那邊過一下新的生活吧。如果我在倫敦過的不舒服的話……說不定我還會再回來的……”
“那麼現在來算是辭行的嗎?”
“算……算是吧。”安南笑了笑,“我走了的話,你這個笨蛋可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小萱可是個好女孩……”
“我……”因為聽到了曾經似乎熟悉的話,差點就忍不住叫了出來,然而,現實本是如此,時光已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