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鬥是一個在當地很有名望的術士,他不是道士,不供神仙,卻也是一個能請神驅鬼會看邪症的厲害角色。要說驅鬼看病都隻是他的副業,他的生計來源主要出在給他承包了幾十年的那座水庫身上。
水庫原是黃河古道的一部分,後來做了規劃就單獨建了。自打這水庫給陳光鬥承包到手以後,水庫裏的魚兒們就算過上了好日子。平素裏好吃好喝也沒人打擾,經年累月下來,不論是土生的鯰魚鯉魚還是放養的草魚鯿魚,都膘肥體壯大得出奇。
前幾年有個孫姓大叔蹲了三天零兩晚,硬是蹲出一條196斤的大草魚,四個人從半夜溜到中午,直把它弄翻了才給人摳著魚鰓弄上岸。釣魚人逢人便講不說連報社的人都給驚動了。打那以後,來釣魚的人越來越多,帥哥美女不在話下甚至有很多知名釣手都想在水庫裏試試運氣。
老實說那水庫極貴,普通人一釣一天光收費就要2000多,不單如此,想要在此開竿還要提前預約。可以說想在這裏垂釣為樂沒有足夠的財力和預算的人基本上是想也不用想的。
其實收費貴也有收費貴的道理,每逢有人來垂釣陳光鬥都要做大量的工作:殺雞,放血,鑽木筒,打生樁。有些事情能看,有些事情就要關起門來偷偷幹。
雖然陳光鬥用的都是容易找的東西,可把它們湊齊了,花費也著實不小。更要命的是,隻要有人放竿垂釣他基本都在場。刮風下雪陰雨天,隻要來的客人不走他就得背著手遠遠看著。
新來的人不了解,以為陳光鬥摳門,怕客人反了水庫的規矩。其實這樣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陳光鬥守著他們是怕水裏的屍爺出來傷了他們的性命。
那時候陳凡也很好奇屍爺是什麼樣子。陳凡也問過不少人。單從王二蛋那邊陳凡就前前後後地聽到了很多版本,可親眼見到還是許久之後的事兒。
當時陳凡特別小,尖牙卻褪去了,眼睛也黑了,看起來幾歲大,還沒到上學的年齡。小時候的陳凡除了跟人打架摔跤看動畫片以外,總愛搗蛋,愛耍流氓,有事兒沒事兒就總是想方設法地騙香吻騙奶吃。
生怕哪家的姑娘給它禍害了的陳光鬥不得不把他圈在家裏不讓出去。陳凡覺得無趣,要麼纏著奶奶聽她講一些古今中外的奇事怪事,要麼就天天戴著個虎頭小帽兒跟在陳光鬥身後。他去哪兒,陳凡去哪兒。
陳光鬥不太喜歡被人跟著,見著陳凡就跑,可陳凡雖然小卻黏人得緊,幾次三番甩不掉他,老頭子也無可奈何。
寒冬臘月年前年後的時候,寒流南下,很冷,整個水庫都給封住了,厚厚的冰層得有一尺多。養魚的都怕水裏的魚因為缺氧死了,大半夜的陳光鬥就經常提著油燈準備去水庫裏頭刨窟窿放氧。
陳凡以為爺爺是要出去抓野兔,不帶他,一次逮住了就非嚷嚷著要跟著。陳光鬥拗不過他,就說,“行行行,跟著就跟著吧!女鬼抓你可不管!”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一後陳光鬥叫陳凡在一邊等著,他一臉滄桑地打量一下冰麵,又摘了手套從兜兒裏掏出幾根檀香點著了。老頭子掐指算了一下方位,然後手結法印,夾住香柱,麵色凝重地朝著正西的方向深施一禮,“月光出來一滴油,手執金鞭倒騎牛,三聲喝令長流水,一指紅門血不流!”
說完,左腳不動右腳狂走,刷刷刷地在冰麵上踢出一個詭異路線,又抬起腳來驟然一跺。呼地一下,一股冷風從他的腳底下四散開去,冷風強勁直將冰麵上的灰塵和落葉推得遠遠地。
陳凡一個屁墩兒坐在地上,看陳光鬥時卻見老爺子長舒一口氣,將手裏的檀香插在腳下的冰縫兒裏。然後他走過來將陳凡拉起來,又自顧自地蹲在一邊抽煙等著。陳凡挺納悶,就問陳光鬥,“爺爺,你這是幹啥啊?”
陳光鬥掐著煙袋給自己點了一口煙,“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問。”
說完老頭子一臉擔心地瞅瞅陳凡身後,直等香柱沒了這才揮舞著冰釺在冰麵上打起洞來。陳光鬥個頭兒不高但是力氣很大,那冰釺給他攥在手裏,咚咚咚地敲打冰麵。沒一會兒一個洞就打出來了。
洞有舊時的臉盆那麼大,剛鑿開冰冷的河水就咕咚咕咚地湧上來,陳光鬥俯下身子,用笊籬把碎冰撈出來刷刷刷地扔在一邊,沒多久,快缺氧的魚兒便紛紛露出那半弧形的小嘴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