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怎麼這麼難喝?”
“良藥苦口。”他接過她手中的碗,“你現在可有精神了些?”
“嗯。”
“你為何到澤荷來?”
“這個問題你問過了。”虞熙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不該說的我不會說。”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耳熟呢?“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虞熙疑惑地問,“會發生什麼事?”
“你在澤荷待了多久了?”
“幾天。”
“如果你要去國都,大可以直接去,為何在澤荷待這麼久?”
虞熙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關你屁事。”
“你的態度也太不友善了。”
“你將我打成這樣,我還需要對你友善?宇文荀,換我把你打得在床上不會動,你來友善試試?”
宇文荀看著她半晌,忽然笑了。
他的笑特別有感染力,虞熙別開頭,不再去看他。聽到他說:“等你好了,我還你一掌就是。我保證對你的態度比你對我友善多了。”
“宇文荀,你腦子沒問題吧?”
他聳聳肩,“比你正常。你再休息休息吧,受了傷還動氣,也不怕落下病根。”
虞熙靠回枕頭,這一回,她迷迷糊糊地真的睡著了。
宇文荀仔細地看著她。
她知道之前他是在裝睡,現在才是真的睡著,她的臉頰上粘著幾根頭發,怕她覺得不適,他輕輕地把頭發撥到她的耳後。她的眼睛下麵有淡淡的黑影,兩排長睫毛又長又密,還微微地卷翹。
她睡著的時候不像醒時那樣鋒利、張牙舞爪,她的臉和鼻頭有些紅,唇瓣抿著,唇色很淡。這樣安靜地睡著,像個小孩兒一樣。
為什麼每次見到她,她都比上一次更瘦一點?她有好好吃飯嗎?瞧瞧也就一張臉還略豐滿一點,身上可一點肉也沒有。她每次離開那個人的身邊都帶有目的,那這一次是因為什麼?
她過得不好吧?瘦了,臉色也憔悴。那個人,沒有好好待她。
她睡得很沉,過了大半個時辰,臉上開始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皺著眉,不安地蜷成一團。嘴裏喃喃地說著什麼。
她在做惡夢。宇文荀拍了幾下,把她從惡夢中拉回來。
她驀然睜開眼睛,瞪著宇文荀,半晌都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她呼吸急促,身體僵硬,他輕聲說:“做惡夢了?放鬆一點,要不要喝水?”
虞熙要張口,卻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宇文荀大驚。
“沒事,還死不了。”虞熙躺回床上,望著帳頂。剛剛她做了什麼夢來著?漆黑的夜裏,她用劍指著宇文荀。她讓他走,再不走,她就殺了他。他就直直地站在那裏:“你殺了我,我也不走。要走就一起走。”
宇文荀端了水來,憂心忡忡:“沒想到那一掌把你傷得這樣重。”
“小傷。”
“對不起。”
“你很愧疚?”
宇文荀望著她。她淡淡地說:“那就請我吃飯吧。我餓了。”
在宇文荀的屋子住了三四天,每天喝三次苦苦的中藥,還有各種加了草藥的雞湯,牛羊肉湯。
第四天她拒絕再喝:“我不喝這個東西了!”
“大夫說你體質弱,應該多吃一點補補身。”
“那大夫醫術不佳吧!我幾時體質弱了?”
“不要倔強。現在年青不養著點,老了可有你受的。”
虞熙怔了怔,偏頭問他:“那時我已經死了,難受不難受還有什麼要緊?”
“你這個人……”宇文荀冷了臉,“反正我告訴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你要不把大夫交代的這些吃完了,別想出房門半步。”
他甩手出去了半天,又回來,手中多了一牒果脯。“你就把那些補湯當成藥來喝吧,喝完了吃點甜的。”
虞熙忽然間就啞口無言了。他待她的好,她看在眼裏。可她是來殺他的,他對她這麼好,她會心生愧疚。會下不了手!
見她沉默,宇文荀道:“你現在能起來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在房中歇了幾天,著實覺得無味透了。虞熙同意了他的提議,剛走出房門,一股涼風吹來,她止不住打了個噴嚏。肩上一沉,多了一襲紅狐狸皮的披風。
宇文荀麵無表情地說:“外麵冷。”
三月的澤荷,大多數時候都不冷,奈何這兩天接連下雨,一下雨天氣就顯得刺骨陰寒。此時外頭雖然沒雨,天也陰著,遠處的霧層層疊疊,盡頭一片煙霧繚繞。
虞熙問他,“你不用去軍營?”
“我時常不在軍營,不要緊。”
“所以你是個吃空餉的將軍吧?”
他一怔,眼裏閃過笑意,點頭道:“差不多。我就可以吃空餉還沒人管得著,怎麼樣?”
他們踱步到林子裏頭。林子種著高大的柏樹,此時新葉新芽,一片淺淺的綠色。草地上小草也長出來了,萬物複蘇,一派春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