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元年,百越國,西甌城。
香樓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擠進來了一位梳著精致雙丫髻,飾以綢帶,結了兩個同心結,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一身輕軟玲瓏紗裙衩,腰飾桃花紋樣禁步,長長的流蘇直垂及膝,年紀已然可見風姿翩翩!
不知為何,她指著牆根坐著的老乞丐道:“你騙人你騙人!你的瓊螺島在何處啊?!我遍訪群書都沒有找到瓊螺島所在,你明明是在騙人。”
人們聞聲投來異樣目光,且看雙方辯個高下的姿態,反正吃瓜群眾不怕事大,邊看熱鬧,邊畢剝畢剝地磕起瓜子。
山精鬼怪的荒誕傳多出於市井,閑來無事,人們便會來聽老乞丐書尋個消遣,南海鮫饒故事早已耳熟能詳,卻還是愛聽,還是愛問,就像愛不釋口的陳年老酒。
見眼前冒出來個不知高地厚的女娃,老乞丐撩開眼前的碎發,哈哈大笑道:“南海你知道麼?你個五六歲不知屁臭的毛孩,你遍訪的什麼書啊?”罷仰頭灌了一口酒。
她下巴一揚,振振有辭道:“千字文,三字經,還有弟子規!”
此言一出,人群中哄堂大笑。
忽然從她的頭上幽幽傳來一聲嘲笑:“你這群書挺多啊,哈哈!”
她何嚐聽不出這是個反話,轉過頭,一個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的公子正看著她,身著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頭上的羊脂玉發簪巧妙的烘托出他非凡的氣質。
雲景有些不悅,道:“你是誰?你也喜歡聽這個瘋子講古?”
公子似乎有點不屑,道:“你看不出來我是個人嗎?”
雲景嗯了一聲,道:“看出來了,你笑什麼?”
那公子不言不語,嘴角噙笑,一雙杏眼似乎也在笑。雲景仰起頭驕傲地道:“你我讀書少?你可聽過春暉書院?藏書超過萬本,在西甌城找不到第二家!”
公子還是不言不語,有些不屑的嗤笑一聲。
雲景有些慍惱,正欲上前理論,忽然一隻大手將她按下:“阿景,你又偷跑出來?”
這個叫阿景的稚童,麵色一凝,眉頭一蹙,仰頭望向身後之人,嬌滴滴一聲:“父親!”
那男子身著靛藍色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藏藍色祥雲紋的寬腰封,腰間掛了一塊品質極佳的龍形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乃是傳家之寶,墨發半束半披,眉宇間有關爺之勇,又不失文雅秀氣。
雲景時年六歲,大掌按在她肩頭的是她父親,名:永,字:從龍,居於西甌城東的桃花塢,坐擁西甌城最大的書院--春暉書院。
雲家是當地極受尊重的書香門第,她有兩個叔叔三位姑姑,受家風影響,都出落得安靜有禮貌,有涵養,偏偏她是個坐不住的好動之人!
雲從龍揚了揚眉,嘴角忍笑,故作怒態,一把拎起她,禁錮在懷中,似怒還寵道:“今日又不肯好好讀書,回去看為父怎麼收拾你!”
雲景環住父親那厚實的肩膀,額頭蹭在長滿胡渣的下巴,癢癢的,臉一紅,道:“讀了讀了,問過祖母,讓我出來的!”
雲景麵色緋紅,雲從龍側頭欣賞了一陣,嗬嗬笑道:“臉紅了?”
俗話,知女莫若父,雲景向來不會誑語,這不,簌簌擠下兩滴眼淚,喃喃道:“父親,阿景錯了,再也不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