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枯木逢春,渺茫的天際不曾有一個神明出來普度眾生。等適應了這昏暗的世界,她終於緩慢而艱難的站起身。
終是看清了這漫天的花雨,這一世的離苦。
她木然的轉頭看,遠方是一人逆光踉蹌跑來的身影。
那人眉眼如畫,恣意溫柔。
——那麼光風霽月的人,居然在看到自己後,頹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她往後退了兩步,看清了蒼茫雲海間的裂紋,她啞然,回去去看天際,竟然也是一片蔚藍,裂紋不再。
如是傷痕不在,如是一切重來。
她是浮生,是個女子。
不知道是自己是什麼人,這次睡了一覺醒來,就感覺自己好像過了千八百年才醒來。
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
片刻間,那男子又突然衝過來抱住她,他啞聲在她耳邊喚她:“雲溪……”
她複而抬眼去看天邊,依稀間,竟好似是看到一人的笑顏,一如舊年般明若春水。
那人叫她:“浮生……”
她眨眨眼。
“去吧,去跟著他走。”
她偏頭想了想,不明所以。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朵衰敗的桃花,帶著清晨冰涼的露水,輾轉流離落在她的發上。
她伸手去抓,那花卻又突然被風卷起,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最後落在抱住她的男子身上。
她看了眼,覺得這桃花落在他脖頸上,竟襯的這桃花褪色幾分。
她一時興起竟然上前咬了他一口。
不知名的歌依舊在遠處唱著,像是要隨著那落花一般,要飄到這世上最黑暗最肮髒的地方,又像是要歌頌這人一生有多少個失而複得。
最後,那男子領著她在一處巍峨宮殿前停下。
浮生抬眼看向天際,天邊已然是蔚藍的顏色。好像,那一場殷紅瀲灩的像是下了一場血雨的花雨從未有過。
那男子安排她住在一處宮殿裏。
宮殿裏安排的很好,古色古香很符合她的審美,特別是這男子每天也會給她做各種好吃的,那些好吃的東西她都特別喜歡。
男子在她宮殿裏種了許多桃花。
她每年每日守在院子裏。
抬眼,就看到衰敗了的桃花掉落的位置,卻慢慢發出了一枝新芽,然後長出新葉,冒出花苞,最後吐出粉色的花蕊。
男子說,這種花代表愛情。
浮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但是卻清楚自己好像沒有名字,更不應該叫這個“雲溪”。
於是她不止一次的說:“你放過我吧,我不是雲溪,我記得我好像叫做浮生,浮生若水的前兩字浮生。”
男子給她端了一盤桂花糕。
“你這樣做又何必呢?我不是雲溪,更不想做你的那個替身。”
男子又給她端了一份梨花糕。
“我是浮生,不是雲溪!”
男子又繼續端。
“好了別端了!我是,我是!”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好像生命中的最後一刻,那男子光風霽月的笑,還有她被血染透的白裙。
那些年月裏猶如指尖流沙,她終日都在想,為什麼曾經他那麼愛她,最後他卻是負了她?
以前聽人說過,人在世上,就是躲不過這一個劫字,凡事是起是落,是興是滅,都不過命中的劫數。她一直都是不信的,可是直到那天,她遇到了她命中的劫難。
於是這浮世安穩的一生。
於是她這浮世安穩的一生啊……
什麼時候對這男子動情的呢?
記不清了。
可能是他糕點做的的確好吃?
後來他種下的桃花開了。
初次開花那日,浮生搬著凳子坐在院子裏等著花開,踮起腳尖抬頭看,一朵桃花婉轉著飄下,恰好落在她眉心,她睜大了眼看,桃花便軟軟落在她的唇上。
美人眉黛如遠山,桃花落唇嚐覺淺。
男人剛好看到這一幕,心下似乎有根弦被輕輕顫動。這麼多寂寞的歲月流過,他自詡見過這世間所有的美麗,而在此刻同這女子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他側頭去看浮生身後的兩盞繡著繁瑣花紋的宮燈。
上麵寫著浮生容華。
其實這本沒什麼。浮生醉中看容華,容華夢裏度浮生,本就是世人的癡癡所願。
可他看著就覺得不舒服,男子還是走過去,略略拱手,兩縷青絲清然垂到手邊,唇間掛著清淺的笑:“雲溪可有想我?”
浮生聽到聲音卻一怔,許久還是點頭應了:“有啊,帶糕點來了嗎?”
男子抿唇一笑。
像是突然萬物複蘇,如沐春風,原來天下還有這麼俊美的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