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煙沒說。
玄靜還在念經。
青燈古佛,門前的雪掃的幹幹淨淨。
她一向喜歡幹淨清淨。
雲若煙一直都是很好奇怎麼自己師傅是尼姑,怎麼頭發還都在?
她問過,不過玄靜師太回答的模棱兩可:“你是俗家子弟,而俗家子弟是不需要剪頭發你。”
“那師傅你呢?”
“我的頭發太多,長了就要剪,太麻煩了。更何況佛生在心中,不長在發中。”
她當時覺得這番話裏大有道理。
不過現在再去想的話卻是明白了,因為玄靜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尼姑師太,也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的使命,她塵緣未了,雖借名為師太,但她到底還未入佛門,所以才沒有剪頭發。
而現在……
雲若煙站在門口,看到玄靜師太的光頭,遲疑了足足有半刻鍾的時間才想起來了什麼,她指著玄靜師太的頭:“師傅,你……”
玄靜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
“翁主已經回了西涼成了貴主,自然很快就會認祖歸宗,貧尼塵緣已了自然遁入空門。”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念想。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一生。
不需要別人惋惜歎息,指指點點。
雲若煙遲疑了會,也跟著小心翼翼的雙手合十,對玄靜師太行了禮。
“師傅。”
用膳的時候,飯菜裏當然全部都是素食。
本來嘛,玄靜師太如今也已經遁入空門了,再加上之前她和妙善都是一直吃素的,所以今日的飯菜裏都是素菜也是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
雲若煙看到自己的碗裏麵有一個雞腿。
香氣四溢。
她詫異了一瞬:“雞腿?”
玄靜師太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一向喜歡吃肉,當年就喜歡瞞著我們去偷吃肉。現在在這荒山野嶺無處可尋肉去,這是妙善自宮中帶來的,怕你珍饈美味吃的太多,這種清湯寡水的飯食吃不好。”
雲若煙心思複雜。
她看著自己碗裏的雞腿,隻覺得雞腿沉重無比,她幾乎要握不住那雞腿了,也幾乎……
幾乎如嚼臘味。
臨了,天黑前。
玄靜師太親自送她到了門口,她從懷裏掏出來了那塊玉佩遞給雲若煙。
“這是你的玉佩。”
雲若煙看了看,的確是她的玉佩,從她記事起就一直帶在身邊的。
現在細看。
其中有幾條細小的裂縫,但是這塊玉佩倒是算得上完好無缺。
雲若煙悵然道:“我原以為這玉佩當年在大殿上,墨非離指認我是西涼奸細的時候,他就把這玉佩給當做證據扔了或者定我的罪,然後處斬我的當天讓這玉佩和我一起下了黃泉,倒是沒想到它竟然還好好的。”
何止好好的。
簡直一點碰撞傷害都沒有。
玄靜師太輕笑了聲,她說:“這玉佩,是你被定罪的當天,墨非離送過來的。”
“墨非離送過來的?”
“是,當天山中起了濃濃的山霧,幾乎是伸手都看不見眼前的路的,我正要滅燈休息,他就傳了進來。”
“天寒露重,他身上肩頭都是霧氣雪花。”
玄靜皺了皺眉,像是真的通過自己的記憶想到了當天的場景,“他並沒有和我說什麼,不過我知道他當時是知道我和妙善的身份的,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他隻是把這塊玉佩給了我。”
雲若煙五味雜陳。
這山路不好走,特別是在夜晚起了霧的時候,簡直是可見度幾乎為零。
她半夜出來上茅房都差點沒掉進茅坑裏。
結果出了茅房就撞在了牆上。
頭上的包好久沒退。
而墨非離,卻隻身一人的,爬了一路的山路,就這麼過來了?
玄靜師太像是知道雲若煙在懷疑什麼,她皺了皺眉搖頭道:“我和你想的一樣,但是當天的霧氣實在太濃,我也沒能把他給請進來,隻是借著微弱的光似是看到他一身傷,都是磕磕絆絆得來的。”
雲若煙冷靜的看著她。
玄靜師太最後輕聲的歎息了一聲,說,“或許墨非離是的確愛著翁主的吧,又或者他對你隻是愧疚,大半夜的不睡覺爬上來把玉佩送給我,也是想著留個念想……”
雲若煙覺得自己手心裏的玉佩突然開始發熱發燙,想了想問:“他有沒有說什麼?”t
玄靜師太想了想:“他說讓我把這個東西還給你。”
“可是我都死了。”
玄靜師太認真的想了想:“或許他知道,又或許他不會讓你死呢?”
雲若煙當天很成功的就失眠了,她躺在雲錦棉被裏,耳邊是繚繞著霜雪落地或是野貓爬在牆上踩過碧瓦紅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