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未瀾一說便應。
當晚下班回家,剛出公司大樓,便又一個黑影從拐角處閃了出來,我一陣驚慌,定睛自己看清了,才認出是岑昕。
他穿著單薄,在夜晚的微風下微微蜷著身子,我對他尚有些防備,一邊將手伸進口袋裏去摸手機,一邊後撤了幾步,一臉警惕地看著,問他:“你幹什麼?”
他臉上的表情竟有些尷尬,看起來也憔悴不堪,看著我後退,他剛抬腳來追,突然又停了下來,隻站在原地道:“你別擔心,我沒有惡意。”
以往在我麵前趾高氣昂的態度全然不見。
我不由得放鬆了些許警惕,將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也不再後退,隻問他:“有什麼事情嗎?”
他看了看我,又環顧四周一圈,道:“我一直在這裏等你下班,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聊一聊……”
我並沒有心情在岑昕的身上浪費時間,他話音未落我便起身繞開了他,徑自往街道的方向走去,並回應道:“抱歉,我並不想跟你聊。”
岑昕卻不罷休,追著跑過來,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便怒了,看著街道邊尚有行人來往,心裏也有了底氣,於是便衝他吼道:“你不是再也不願意看到我嗎?我不是一心以為我要害你和Rita的孩子嗎?現在你和她要離婚,有那麼多的律師事務所你不去,為什麼偏偏要來霍氏?你就不怕我一心隻想看你們的笑話,不怕我串通霍未瀾,讓你輸掉官司嗎?”
岑昕許是被我吼得懵了,路過的行人忍不住回頭觀望,他則一臉尷尬,手腳不安。
他竟垂下眼瞼來,一臉的沉痛與哀傷,一直抿唇不語,身形頹喪到令人忍不住心疼,這樣的神色與反應,是如此的眼熟。
多年前他說自己駕車事故,可能會坐牢,在我麵前反思與自責之時,那舉止神態以及說話的語氣,都與現在如出一轍,若不是親身經曆過一次的背叛與算計,我興許會輕易便陷進了他的這番哀傷悲痛之中。
我幾乎可以想象到他接下來會說的話。
果然,他說:“小言,我總以為,你還是顧念我們當年的感情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不會忍心這樣陷我於不義,我們畢竟夫妻一場。和你分開以後,我也經常反思,我知道你比Rita好一萬倍,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的身邊又有了任閔那樣優秀的男人,我為了自己的麵子,難免會說一些負氣的話。”
我禁不住要從齒縫中冷笑出聲,但卻還是極力忍耐了下來。
若是當年的她唐言,一定輕易就被他的這番話騙了過去,甚至還會心疼,還會不顧一切哪怕犧牲自己地想要去幫他。
可惜,我早已變了,岑昕卻不清楚。
不得不說,岑昕如今這般光景,的確會令人不覺就生了憐憫之心。他話音未落,竟長長地歎出一口氣,隨即伸手抹了抹眼角,似是哭了。
他說:“好了,罷了,畢竟是我有負於你,你怎麼對我我都接受,如果你覺得一定要讓我輸了這場官司才能解氣,那我也認了,就當是我還給你的。”說罷,他轉身就要走,又說:“今晚我的確不該來找你的,對不起。”
我見狀,忙叫住了他,有些遲疑地問:“你剛剛說的那番話,都是真心的?”
我盡量誠懇嚴肅,一臉的期待與天真。
他轉過身來,眼眶中竟真的泛起了淚花,沒應聲,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即又以手覆麵,許久之後才放下手,道:“好了,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我終是沒讓他走。
我與他在公司最近的一家咖啡館內坐了下來,他坐在我的對麵,明亮的燈光將他臉上的倦容照得更加明晰深刻。
我與他皆未開口說話,我看著眼前這個頹喪的男人,企圖從他的身上捕捉,我當初那麼愛他的痕跡,是他臉上青色的胡渣,還是這緊鎖的眉頭,是這雙薄唇,還是這幽深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