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剛踏下最後一級台階,幾乎同一時間,背後的樓梯如一條火龍一般轟然倒塌,濺起無數的火星,我的臉被灼燒得格外難受,便沒有顧上回答任老的問題。
他卻固執,又問:“是來給我送飯的嗎?”
我盡心盡力地扶著他,目光還在左右觀察周圍可行的通道,火勢比剛進門時又大了許多,眼睛被熏得生疼,淚水滾滾而下。
我就是在這般環境下也不敢忤逆了任老的意思,乖乖回答:“是的,施助理昨天來電話說今天七點來取餐,他一直沒來,我就想過來看看。”
我話剛說完,身後突然一聲巨響,無數的火苗濺起,隻感覺手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驚慌中回過身來,才發現是那一盞格外好看閃亮的水晶吊燈被燒毀,直直地落了下來,摔成無數碎片。
我的腿豁然便軟了,再也挪不動步子。
水晶吊燈的“屍骸”就在眼前,我和任老若誤差半分鍾,便可能與它一起化成煙灰。
雖然早已經曆過生死,但這種對死亡與生俱來的畏懼感還是在不斷蠶食著我的力氣,現在我半蹲在地上,濃烈的煙霧鑽進我的口鼻之中,我開始無法控製自己的呼吸,劇烈地咳嗽。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抬起頭,才發現如今濃煙滾滾的場麵極為盛大壯觀,任老正站在濃煙中對我說:“姑娘,起來。”
我隻有以無法自控的咳嗽來回應他。
忽而,一陣潮濕的觸感襲來。
臉上被覆上了一條白色毛巾,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將我向上拽起,我抬頭,看到任老一臉的認真,他又從懷裏掏出另一條白色毛巾,蓋在了我的頭頂,以命令式的口吻說:“起來!”
身體好像被重新注入了力量,我借著這股力量站起身來,這時候與其說是我扶著任老,倒不如說是他在支撐著我。
又往前走了幾步,但我最終還是栽倒在地,濃煙入肺,呼吸變得格外困難,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最後完全喪失意識,落地之前唯一的觸覺,便是那滾燙的地麵。
實在是太燙了……
像是在睡夢中一般,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我想起任老,距離出口已經隻有幾步之遙,他如果堅持一下,一定能夠出去。
我想張口說話,卻發現張嘴之後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疼得厲害,漸漸得也感覺不到疼了,隻有昏昏沉沉的腦袋,疲憊感襲擊全身。
我想,我一定是要死了。
臨死之前有許多畫麵,像是電影剪輯一般,一幀一幀地從腦海中劃過……
年少無知的愚昧愛情,單純可笑的友情,這輩子再無法彌補的親情。
二十三歲之前的人生目標是嫁給岑昕,做無憂無慮的岑太太,為此不惜與唯一的親人反目。隨後如願,唯一的三年婚姻卻是獨自一人在牢獄中度過,三年刑期滿,於是便揭開了滿是謊言與算計的婚姻,如蛆蟲啃噬的腐肉那般令人不堪。
直到遇見了任閔。
任閔……
我又想起了伯河畔酒吧裏未說出口的求婚,我雖然聽不懂意大利語,但我能讀懂任閔的眼神,我知道他想對我說的話。
我還想起了櫥窗裏那件盛開宛若白蓮的婚紗……
還有任閔清冷的眉目,周身霸道淩厲的氣質,偶爾深情的眼神……
我突然畏懼死亡這回事,相比於墮入深海逐漸被奪走呼吸時的絕望,這一次是畏懼,是惋惜。
任閔說他會處理好他和謝西羽之間的事情,我還沒等來那一天。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