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見日之光(1 / 2)

京都,皇宮,沉香殿。

伴著李鶴年悠揚的琴聲,熏籠周圍龍涎香的嫋嫋熏煙仿佛都在極富節奏地舞蹈。不過中年卻盡顯老態的皇帝慵懶地斜靠在龍榻上,雙眼微閉,看不出喜怒。

李鶴年一曲奏畢,皇帝冷冷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鶴年呐,這曲子雖好,也應了朕此刻的心境。隻是作為樂師,不能隻是直接地擘、托、抹、挑、勾、踢、打、摘,偶爾也要學會旁敲側擊,如此琴聲方能老少偕宜,長揚悠遠。”李鶴年心中一凜,他本就是靈心慧性之人,如何聽不出皇帝責怪他不懂圓滑的話外之音。

皇帝又道:“是太子的意思?”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甄太初低頭回道:“草民隻是逃命,不知是何人的意思。”皇帝道:“朕的身子還能拖多久?”甄太初道:“以草民的能力,半年。”皇帝歎口氣道:“天道果然公平,平白讓我在這位子上占了這許多年,卻也讓我折了這許多壽。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皇兄。”他突然睜開雙眼,認真地問道:“如果是你們倆會怎麼選?”

李鶴年驚恐地伏在地上,連忙回道:“陛下折煞草民。”皇帝道:“但說無妨,恕你無罪。”李鶴年謝恩後道:“若是草民,眼裏、手裏、心裏都隻容得下一把琴,裝不下天下,自然不會答應。”皇帝道:“這輩子專注於自己喜歡的事情,倒也簡單。無更多的牽掛,倒也幸福。”李鶴年道:“陛下明鑒,草民就是個簡單的人。”

皇帝又問甄太初:“神醫呢?也是專注於醫道?”甄太初施了一禮回道:“醫道於世間雖必不可少,但其無論如何昌盛,卻始終無法成為像太清道、太極道或無極道一般的大道。”皇帝好奇道:“哦,這卻是為何?”甄太初道:“醫道隻能醫人,不能醫心。而為政者以治民心者為上,故草民這樣的人自然無法為政。”皇帝哼哼笑道:“神醫這話裏有話啊,你的意思是學醫道的都無法為政,包括你那小徒弟?”

甄太初正待再言,卻有太監來報太子及宰相太子太傅王卿箬前來拜見。

“啪!”皇帝一掌拍碎手中尺牘,怒喝到:“加納西究竟想做什麼?咳咳……”他一時氣息不調,竟劇烈咳嗽起來。禦書房內諸人惶恐,齊道:“請陛下保重龍體。”甄太初立即施針刺入皇帝雲門穴,皇帝這才止住咳嗽,吐出胸中一口濁氣。

西域象雄國自加納西繼汗位後,對中原大地始終虎視眈眈,常年騷擾邊境。往年都是小打小鬧,無非劫掠財物。皇帝為示綏靖之誠意,多年前便在西域邊境處開兩國互市。

但自去年起加納西卻動作不斷,今年更是遣平原大將軍那律巴藏率軍大敗其北部鄰國日逐城,一掃其邊境後患。大戰過後為暫時休養生息,以圖後進,加納西特親自手書一信,遣國使遞交中原帝國皇帝。信言兩國世代交好,與日逐城一戰隻為報其宿仇,請求皇帝陛下切莫疑他。為表誠意,特備厚禮若幹,且象雄國公主格桑梅朵仰慕中原文化,此次隨行,請皇帝陛下多加照顧。

太子向王卿箬使了一個眼色,王卿箬心領神會,立即奏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加納西用意有二。”皇帝灌下一整杯參茶,捏了捏眉頭,道:“說來聽聽。”王卿箬回道:“其一,加納西膽大妄為,其心可謂路人皆知,若不是他得意忘形,故意羞辱我中原無人,便是要試探我方的忍耐程度,以為其日後用兵戰略定下基調;其二聽聞格桑梅朵公主為象雄國當今年輕一輩第一人,修為已至開陽上鏡。今年‘梓園波若會’召開在即,臣竊以為格桑梅朵此行,做質子是假,為在梓園波若會上登‘韶青榜’,折我中原年輕一輩顏麵是真。”皇帝點點頭,心下暗自平衡得失。太子見皇帝未有反對,立即附和道:“父皇,兒臣以為太傅所言極是。當務之急,在邊境我們不可無所作為,兒臣與太傅商量了三條方略……”

正說著,突然發覺皇帝表情古怪地定睛瞧著自己,太子一時語塞無措,整個沉香殿內半晌鴉雀無聲。太子不解地往自己身上瞧了瞧,也沒瞧出不妥之處,於是隻能試探喚道:“父皇,父皇?”

皇帝又看向王卿箬,嘴上說道:“太子繼續說。”太子覺察氣氛有些尷尬,但事已至此,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喏,其一,西域邊境一切需維持現狀,尤其互市不可減其規模。加納西既然未直接對我方有所動作,我方自然不可與其借口與把柄。”皇帝依然盯著王卿箬說道:“善!”太子心中微微一喜,繼續道:“其二,著鎮南大將軍閔頌遣大軍增援西域邊境,並著鎮西大將軍司徒恭廉加以整編。至於增兵規模,請兵部再行商議。”皇帝道:“王愛卿,事已至此?”王卿箬回道:“陛下,此舉隻為震懾,初期增援規模不用太大,對國庫也無甚影響。”皇帝點點頭,若有所思。太子繼續啟奏道:“其三,與瓔珞寺引路法師商議,今年‘梓園波若會’增設各地預選,以確保最終參會者的實力。以避免良莠不齊,使那格桑梅朵鑽了空子。同時,將決賽放在京都,邀各國遣使觀禮,見識我年輕一輩的勃發英姿,也叫那些心存異心或搖擺不定的宵小之徒好好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