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暴論(1 / 2)

錢,對朝廷來是個極為敏感的話題。

打仗要用錢,賑災要用錢,賞賜要用錢,辦學還是要用錢。

左平章事的這個問題,太過敏感,頓時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歲入三千萬,下的存銀至少也要在三十倍以上。

如果這些銀子有一半是從外麵輸入的,那就是四億兩。自隆慶開關到甲申年,八十年時間,平均每年入銀五百萬兩。

可是,稅並不曾見到。

這是個簡單的數學題,在場的人都會算。

不管是十抽其二也好、十抽其一也罷,這都對不上。

顯然,這是一個可以摳出來錢的地方,哪怕每年能摳出來五十萬兩的稅,也能緩解很大的財政壓力。

幾乎是一瞬間,劉鈺之前過的一些話,瞬間響徹在李淦的腦海裏。

平日裏並不會在意,可此時被這話題一引,就無比清晰。

齊國公在奏折上,轉述過劉鈺在和羅刹談判時候過的關稅問題。

生絲、瓷器、茶葉這幾樣,都是西洋人需要但又不能自己生產的,所以可以課稅,哪怕課十分之三的稅,西洋人一樣會來買,相對於運回去所得的利潤,貿易成本的十分之三根本不是問題。

外來貨物的征稅,就要考慮是否對本朝的手工業者造成衝擊。

再聯想到劉鈺之前過的皇室參與對蒙古和羅刹貿易的事,想錢想瘋了的李淦腦子裏已然是轉了好幾圈。

皇室壟斷貿易,這是與民爭利,但西洋人每年輸入這麼多白銀,若是能夠掌控,豈不是每歲增加數百萬內帑?

這誘惑實在太大。

然而這個念頭一轉,李淦也知道這裏麵的問題。

想的容易,實施起來必然徹底走樣。

而若收關稅呢?

現在每年海關的關稅,數額根本不多。

可是西洋人的貿易確實頻繁,也確實有錢,那豈不是明逃稅的走私嚴重?

本來是一篇關於西域的策論,本來劉鈺隻是想借此施加一點“下觀”的影響,哪曾想這短短的三百字竟然讓李淦等人想到了錢。

這個問題太過敏感,李淦心想此時最好還是不要提及,遂道:“此番策論問的是西域事,這個就先不用考慮了。咱們繼續往下看吧,這也不過是個引題之語罷了。是真是假,待評了優劣,殿前問對再議。”

避而不談,其餘人也都順從,繼續往下看。

果然如李淦所言,這三百字隻是個引子,這三百字之後,便引到了下一個問題。

時世易也,貿易路線的改變,西域大國的荒廢,西洋銀礦的開發,海船遠航技術的進步,都使得漢唐時候有利可圖的西域,變成了如今徹徹底底的賠錢貨。

曾經的西域不再是現在的西域,如果大順自比漢唐,那麼大順的西域,應該在南洋。

而地理上的西域,因為準部、羅刹、英法、綠教等等因素,更像是前朝的遼東。

漢唐的西域,是有收益的。所以要經營,而且樂於經營。

前朝的遼東,是負收益的,但若不經營,前朝可是有大禍的,這個經驗不能不吸取。

所以地理上的西域,必須要經營,而且要賠錢經營。

錢從何出?

是否能做到王安石的,不加賦而國用足?

引出第一個問題。

若是國朝平定了準部,雪山也不再是曾經的吐蕃,遼東犁庭掃穴基本都是漢人了,西南隻是改土歸流,喀爾喀蒙古已經徹底完蛋,羅刹國不可能動用太多兵力在東北,那麼國朝的威脅在哪?

也就隻剩下了東邊,雖然曆朝教訓,北疆、西患才是威脅,但時代變了,再這麼想就是刻舟求劍了。

國朝可能的威脅,就隻剩下了東邊。

要麼是日本。

要麼就是西洋諸國。

想要杜絕本朝的威脅,那就需要一支海軍。

有了海軍,不去經營南洋,那豈不是等於有沃土有農具有良種而不去種植嗎?

這引出了第二個問題,東邊是有威脅的。

兩個問題引完,又先把問題繞回到了錢上。

若以廣東為漢唐長安,商品往來,胡人雜居,貿易興盛,那麼南洋就應該是安西都護府。

坐在家裏就能收錢,當然好。

可劉鈺下麵又附了一張圖表,用從傳教士那裏收集來的種種物價,告訴眾人,坐在家裏收錢,錢都被二道販子掙走了,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才能賺大錢。

以《貨殖列傳》所言:百裏不販樵,千裏不販糴。

羅刹人走旱路,萬裏之遙來這邊販茶葉和大黃,可以知道這裏麵的利潤到底有多大。

漢唐時候,大食、大夏等國,都是富庶無比,西洋人尚且蠻荒,也沒錢,所以漢唐時候西域貿易可以賺錢,有利可圖。

但現在大食等國窮的叮當響,西歐各國如今金銀遍地,所以作為類比,直接與西洋人貿易的南洋,才是漢唐西域的經濟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