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禮法還是利益(1 / 2)

劉鈺不是來的最晚的,又有幾個人魚貫而入。

見過皇帝後,都賜了座。

待人都到齊了,皇帝先問劉鈺道:“你編練海軍數年,如今有多少把握贏過倭人水師?”

一聽是這件事,劉鈺心裏咚咚一跳,興奮起來。

“回陛下,十成把握,沒有意外。秋後起航,無有神風。倭國水師,孱弱不堪。”

幾個早已知道風聲的,帶著各式想法,想著這一總算到了。

支持的、不支持的,此時態度已無意義。

皇帝搞了個圈子,明顯就是不想被別人知道,而且能被召集到這裏的,哪一個都是“莫大殊榮”,這意味著皇帝的信任。

這時候再這個那個、勞民傷財之類,便是不開眼了。

可皇帝問完劉鈺之後,還是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前朝萬曆三十七年,倭國島津氏攻打琉球,劫掠王城。又派人監視,琉球國不得不兩麵朝貢,既朝於朝,又參於江戶。”

“本朝之後,琉球王亦是遮遮掩掩,不敢以實情相告。朕雖恨其欺君,但念其非是本心,隻是迫於淫威,這琉球王的罪過,尚可商議,朕亦可寬恕。”

“然倭國如此,朕實不能忍。朕雖外交,然倭國豈在外交之列?此番又與朝爭朝貢國,實乃大罪。”

“朕派人去往倭國,得了不少消息。有些東西,你們不妨看看。”

罷,將那本被康不怠添油加醋、煽風拱火的《國姓爺合戰》拿出,分發給在場的每個人。

一些地方都被皇帝特意標紅,幾個心裏不是很支持的,在看過之後也明白,這一仗不可避免了。

書上的內容固然拱火,可能在這裏議事的,哪有可能被幾句拱火的言語就氣的怒發衝冠?

但皇帝假裝怒發衝冠,大臣們自是也要假裝怒發衝冠。這書上的標紅,不過是在告訴這些重臣們,朕意已決。

果然,一陣“狼子野心”的罵聲之後,皇帝道:“朕亦非是那種窮兵黷武之君。自前朝萬曆年間一戰後,朕以為這倭國已知朝不可撼動,必收了心思。如今看來,死心不改。”

“正好,羅刹國應會派遣使團、那瑞典國、法蘭西國也會派人前來,鷹娑伯英圭黎國也有可能。既是西洋諸國齊至,也正好叫西洋諸國明白朝邊界何處。”

“當初齊國公與羅刹人簽了界約,便這倭國乃朝朝貢範圍,以西夷之威斯特伐利亞體係論,既為朝貢,則無外交,大事情均需與朝報備。”

“他羅刹國知道,自是不夠的,也需得其餘西洋諸國知曉。”

“再者,琉球國之事,若掩耳盜鈴,終非長久之計。一旦泄露,你們當是折損的琉球國的顏麵?那折損的,可是朝顏麵。”

“朝貢之國,竟參江戶,是可忍,孰不可忍。”

琉球國雙麵朝貢的事,其實在大順也不是啥秘密。

隻是誰也不敢這不是秘密,畢竟這事太打子的臉。

一些老成之輩則認為,為了琉球去打日本,勞民傷財,隻得一個虛名,無甚意義。

琉球畢竟不是朝鮮,日本若打朝鮮,大順肯定是要出兵的;可要到琉球,隔著大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元朝攻打日本的記憶還在史書上,覺得打起來實在不值。

現在皇帝“驚呼”原來琉球還有這樣的事,大臣們也隻能驚呼是可忍孰不可忍。

齊國公見這件事和外交有關,連忙道:“陛下,臣以為,應派使者往琉球,質問此事。”

“縱然琉球國迫於淫威,但終究有罪。罪,子可免,卻不得不申飭。”

“臣常聽鷹娑伯言,海軍非一日能成。便是派去琉球,倭國有所警覺,其海軍也非一年之內能建成。”

“故而臣以為,當遣鷹娑伯前往琉球。一則彰顯朝軍威,二則也叫琉球王知曉,朝自有手段護佑其國,使之收心。且威嚇安撫當並用,鷹娑比自去威嚇,又應再遣一使加以安撫。”

皇帝嗯了一聲,卻不置可否。

半晌道:“鷹娑伯有句話得好,戰爭在開始前,就該知道如何結束。打仗嘛,總要有個目的。”

“朕的目的,便有幾點。”

“其一,處置島津氏,押送京城受審;倭國必要朝貢,朝冊封。”

“其二,朝征伐,耗費軍餉,當由倭人出。”

“其三,開放貿易,朝商賈可以售貨於東洋,不受限製;其國既朝貢,則與西洋諸國貿易,非朝允許不得通商。”

“至於駐軍占據、統治設府,朕倒是並無此意。”

“此番不過膺懲其不敬之罪。”

先完了這幾個必須要達成的戰爭目的,那幾個心裏本有些反對的,也放鬆下來。

既然不是以滅國為目的,這便是周子的征伐不臣,名正言順。

而且這麼一來,也不會耗費太多錢糧兵力,尤其是大順軍改之後,阿爾泰山一戰讓朝中不少人信心倍增,認為以少勝多當無問題。

再者若能讓倭國賠款,這仗打的也不賠。

況且倭國又不是準部,隔著大海呢,就算打輸了,也不用怕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