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章 海戰(四)(1 / 3)

劉鈺給李欗身邊的親衛使了個眼色,親衛心知肚明,便將李欗圍在中間,以血肉之軀擋住可能無眼的鉛彈、木屑。

炮聲隆隆,槍炮長跑到了硝煙彌漫的炮倉中,現在元號隻能一側炮擊了,左側的炮手暫時用不上。

“左弦炮手!上甲板!準備肉搏。”

嗚嗚的哨子聲和戰鼓,讓左弦的炮手扔下了手裏的大炮,沿著狹窄的船艙跑到了甲板上。

出艙的門口,武器管理員正在分發斧子和釘錘。

拿到肉搏武器的炮手全都蹲在了甲板船舷那裏,一隻手提著自己的斧子,一隻手抓著捆好的、用來擋對方子彈的吊床帆布。

下層的甲板不時傳來一陣陣節律的震動,那是大炮在怒吼。

沉重的鐵彈不時飛出,或是落在荷蘭船的船身上,或是在旁邊濺起高高的水花。

桅杆上的火槍射手,在靜靜等待著距離的拉近。

兩船相距百米左右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元號和聖·米迦勒號上的炮聲都停住了。

本該是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卻陷入了一種極為詭異的寂靜。

因為雙方都按照操典,將大炮裝填完畢,等待兩條船靠到極近的時候,最大化地發揮炮擊的威力。

兩邊準備跳幫戰的水手們,也幾乎是一樣的動作,一隻手抓這船舷的欄杆或者吊床,半蹲在甲板上,等待靠近。

兩艘船的距離越來越近,元號船首的旋轉炮炮手,將裝滿了葡萄彈的火炮,對準了荷蘭人的甲板。

就在兩艘船靠近到撓鉤的距離時,雙方用一種不出的默契,互相投擲出了撓鉤,勾住對麵的船舷。

與此同時,兩邊戰艦的炮手們,也幾乎同時發動了炮擊。

臉貼臉的距離,重炮直接擊碎了船艙的木板,飛舞的鐵彈、擊飛的木屑、若無船艙木板阻隔互相可以吐唾沫罵娘的距離,都讓船上的戰鬥比陸上的戰鬥殘酷百倍。

瞬間的擊發,炮倉裏全是煙霧,七八個大順的炮手被木屑紮的滿身都是,隻要手腳還沒斷,就顧不得身上的木屑。

他們很清楚,一切全靠運氣。運氣好,哪怕隔著一步遠,自己可能都毫發無損。唯一能改變運氣的辦法,就是用比對方更快的裝填速度,徹底把對方的炮手都弄死。弄死了敵人,也就不需要運氣這個概念了。

倒黴的人被鐵彈砸碎了身體,或者被木屑割成了兩半,旁邊的戰友一人提著一條腿,直接扔到了大海裏。為後麵運送火藥的人清理任何可能的障礙。

不算太倒黴的,提著自己的斷手,往船艙裏麵撤走,咒罵著殺的船醫,心裏卻又欣慰地想著,隻要自己能在船醫的手底下活下來,那麼就再也不用參加這樣的戰鬥了,還有海軍內部的傷殘補助金可以領。

硝石燃燒的微微酸味、硫磺燃燒的臭味、船艙裏彙聚成片的血,混合在一起,透出一股子叫人癲狂的味道。

炮倉裏所有人的耳朵都聽不到聲音了,自己的、別人的、喊殺聲、咒罵聲、慘叫聲,都聽不到,隻有被大炮震的嗡嗡的鳴叫聲。

靠著比荷蘭人更優秀的燧發拉索,靠著氪金練出來的裝填速度,在貼臉對轟之後,大順的炮手掌握了先機,在荷蘭人剛剛裝填完畢的瞬間,大順這邊的0多門大炮,再度轟向了荷蘭人的側弦。

幾十個大窟窿,露出了聖·米迦勒號炮倉裏的慘狀,彌漫的煙霧時隱時現。煙霧遮掩下,到處都是斷肢、青紫色的腸子、內髒,或者被三十斤的鐵疙瘩砸的不成人形的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