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哄一哄(1 / 2)

等著皇帝終於表演完了愛民憂民的戲碼,隻叫廖寒輝先行退下,自明日開始每日到皇帝身前講解治淮圖冊。

待其走了,周邊隻剩下劉鈺的時候,皇帝才說出了一錘定音的話。

“朕決心已下。愛卿要把朕的內帑充實起來。打仗也好、治水也罷,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劉鈺連忙稱是,心想能明白這個道理的皇帝不少,但能解決的可沒幾個。

“陛下,既是要治水,顯然就定了廢運河之心。那麼,這漕米事項,臣所言可行乎?”

皇帝依舊還是點了點頭,這一次沒有猶豫了。

“就按你說的辦吧。你做事還是穩重的,若你覺得做不成的事,你也不會應承。”

“多餘的話,朕也不必說了。漕米到底多重要,你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朕也知道,這廣西廣東等地,早就吃南洋米了,一年幾百萬石隻多不少。黑水洋航線已走熟,去京城自不是事。”

“但朕還是那句話。這筆錢,最好是投向南洋。投向天朝所能駐軍控製的地方。”

“即便緬甸、暹羅有,那裏終究也隻是假裝朝貢。你也說了,欺上瞞下,互相糊弄,那暹羅等國的國書,是被官員潤色之後潤成朝貢的。”

“最好這產米地,還是如江南一般,在國朝絕對可以控製的地方。”

“朕以為,買不如稅、稅不如墾。”

劉鈺心下暗笑,皇帝又道:“既然齊國公自荷蘭國傳來書信,荷蘭國的事已有八成了。朕看你也先速速去鬆江準備往荷蘭國送貨的事吧。如今已是十月,一旦錯了風季,又要等一年。”

“你等得起,朕的銀子卻等不起啊。這一年便是民間放貸生息,又是多少錢?而且朕現在著實是缺錢,治淮加漕工等等事,明年少說也要準備個2000萬兩,即便你能從荷蘭國借到……”

說到這,皇帝忍不住笑起來。

“這些年花錢花的順手了,隻看庫裏沒有千把萬兩,朕總覺得心慌。非是朕貪財,這萬裏江山都是朕的。隻是,你久在外麵,躲著朝中的事,哪裏知道什麼叫花錢如流水?戶政府和太倉的那點錢,要不是朕以內帑貼補,早就見底了。”

“這些年,攤子鋪的太大,已是沒有回頭路了。西域東北西南,各種攤子都已經鋪開了。”

“既是鋪開了,便不能回頭。現在回頭,之前投到西域的那千八萬兩銀子,就全打水漂了。”

劉鈺心道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前幾年花錢花爽了,攤子鋪大了,你也不敢輕易把資金鏈斷了。

而且西域西南這種攤子,又不能對工商業搞竭澤而漁,這是個長期投入的過程。

這倒也正好逼著皇帝不敢殺雞取卵。

多有捧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皇帝現在居然破開了這個小農思維方式,同意借債了,這對皇帝來說也算是走出了很重要的一步了。

殺雞取卵的話,皇帝也知道,一次性搞個幾千萬兩頂天了。

但這將近二十年從蒙古到日本再到西洋貿易的收入,可不止大幾千萬兩了。孰輕孰重,皇帝還是分得清的。

當然,對商人來說,一天不能把皇帝的頭摁在桌子上,他們就一天不放心,被殺雞取卵的可能性始終還在。

隻是,對皇帝而言,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即便要殺雞取卵,那也是眼看著天下已經要徹底完犢子的時候了,不得不拚死一搏的時候了。

暫時倒是真不用擔心了。

皇帝肯定會去鹽商那摳錢,但這就和劉鈺擔心的事無關了。鹽商和西洋各國的包稅人差不多,坑就坑吧。

現如今皇帝也著急荷蘭的貿易、以及他內帑收購的一批壓在原VOC倉庫裏的貨,隻讓劉鈺趕緊去鬆江。

劉鈺想了下,問道:“那陛下……這鬆江府行十一稅的事?”

皇帝躊躇片刻道:“試行。朕會選派一些年輕人來做此事。丈量田畝、清查土地,也算是練練手,提前熟悉一下。”

劉鈺心下了然,既是說提前熟悉一下,那就是說真的準備在治淮之後在兩淮和江南試行稅改了。

仔細想想,若站在皇帝的角度,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反正廢運河、走海運得挨罵;稅改也得挨罵。

反正都是反正了,不如兩頓罵湊在一起。隻要治淮成功,就全壓下去了。治淮不成,挨兩頓罵和挨一頓罵,也沒啥區別。

“陛下既有命,臣這就告退,回去收拾一下,便去鬆江。”

皇帝還想說點什麼,或者看著這奔流河水,此情此景,有些忍不住想要一吐為快心中的一些事,但終究也隻是嗯了一聲,示意劉鈺可以離開了。

等劉鈺離開,皇帝一個人站在河堤上,呆呆看著河水沉默不語。

一直到天快黑了,近侍才壯著膽走過來,給皇帝披上了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