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二章 大獲成功 一(1 / 2)

身邊的衛兵如狼似虎,在戰場上都如狼似虎,對付老百姓更是如狼似虎。

二話不說衝過去,連拖帶拽,將那個跪地喊冤的人拖走。

時不時還傳來叫罵聲,如同土匪。

“鱉孫,閉上你的糞門!”

待哭喊聲遠去後,劉鈺皺著眉盯著這幾個本地地方的鹽官和地方官員,看的那幾個人心裏發毛。

半天,劉鈺才嘿了一聲,笑了出來。

“他是自己膽子大呢?還是你們站在他身後給他壯膽?”

有個年輕一些的官員邁出一步,跪地道:“國公,讀書人,當養浩然之氣!既有浩然之氣,自然膽大如卵!”

“國公隻看這鹽業總公司,卻不去看看那些破產的百姓嗎?”

“萬民呼慘,千姓同悲,而至這一家公司興盛。此有違天道!有違人道!此非王政,乃霸政也!”

劉鈺點點頭,臉色仍舊掛著笑意,道:“起來吧。好一個浩然之氣。說得好啊!前朝覆亡,險亡天下,本朝重塑士人之風,今日得見,當真可喜、可喜啊!”

那年輕官員是冒著巨大的風險來說這番話的,這時候聽劉鈺這麼一說,當真是一腔的熱血竟找不到腔子噴出,仿佛積累了數月的一拳隻能打在棉花上。

從鹽場修好之後,短短幾個月內,這個資本充足的大公司,就采取了最狠厲的手段來競爭。

現在的政策,是公司產鹽、朝廷點數收購,再專賣給商賈,由商賈買票售賣。

新成立的大公司,仗著技術先進、生產力高、資本充足,在秋冬鹽票售賣之前,報給了朝廷一個最低價。

如果是燒草燒柴煮鹽的,不要說這個價格,再高一些的價格,也是賠錢的。

隻有破產,來鹽場打工賺力氣錢這一條路。

如果也是曬鹽的,則因為資本不足,技術不夠先進,生產成本根本不能壓低。當然,主要還是那些私下裏囤積鹽場地的“場主”還要壓榨。

這玩意兒,理論上,淮南淮北的鹽場之類,都是朝廷的,鹽戶隻有皮而沒有骨。

但別說現在了,就是後世,土地集體所有的時候,私下裏賣地的事也有的是。等到後來農業補貼或者拆遷的時候,全國更是不知道爆發了多少起因為當初“賣地”而引起的風波。

法律上,不能賣,契約不成立,違法。

情理上,習慣法上,又沒法弄。隻能弄了個“要尊重曆史事實”的說法。

如今更別提了。

不賣是現在死,賣了日後受盤剝,那也隻能賣。

加上租子,本來技術就不足,如今大公司再壓價,日子確實難熬。

大公司的討論,非常簡單粗暴。

就是壓價。

燒草燒柴煮鹽的,這要是能幹過免費的太陽能,那可真是以為大順的柴草遍地是不要錢了。

而那些曬鹽的,被公司逼到經營不下去,自然會選擇出售。

公司會買下經營權。

但買下之後,絕對不會跑那麼遠、那麼偏僻的地方再投資。

而是直接把鹽場平了,把地圈起來,扔在那。

仗著技術先進,資本雄厚,壓價壓到了加上鹽稅都比燒草煮鹽的私鹽便宜的地步。

小手工業者的破產,在劉鈺的推波助瀾下,於鹽業一行,半年見效。

他現在真的是虱子多了不養了,淮南墾荒公司,剛爆出來大事,逼死了不少人。

如今淮北鹽改才半年,就民不聊生,估計也快出流民圖了。

然後他還真沒辦法扯淡。

他理虧。於此時的理、此時的義、此時的三觀,他理虧虧的大了。

現在站出來為民請命的官員,可能是和私鹽販子有勾結,但也可能是真的為民請命、浩然正氣、鐵骨錚錚。

理虧之下,劉鈺也隻能道:“嗯。”

“自太公煮海、管仲官山,以牢盆為器、柴草為煮,已曆兩千年。”

“宋元時候,有風車之術引鹵;前朝中期,曬鹽之法乃出。以至於長蘆福建各地,柴草墾為耕田,盆灶覆為丘墟。自非以權勢迫之,實乃應天自然也。”

“今你蘊浩然之氣、抱天道聖學,何乃強要逆天理、背自然而行事?豈不聞古人雲:‘順天者昌,逆天者亡’?”

“今大公司帶資百萬,鐵牛數十,引潮取鹵,無問朔望;蒸騰結晶,分池森嚴。晾那些小生產者,如何能敵?”

“他們若賣場取契,以資來降,仍不失小股東之位。鹽價日賤,百姓日利,豈不美哉?”

這種道理,是沒法辯的。

往微裏說這是三觀問題。三觀問題隻有爭吵,沒有辯論。哪怕先秦墨辯名家的時代,也知道先設置清楚大家都任何的定義,才能繼續往下辯。

往大裏說,這是階級的鬥爭。小生產者和大資產者的鬥爭;家庭手工業和大工廠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