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九三年(九)(1 / 3)

法國要亂,且大亂。“禮崩樂壞”,法國舊製度就是法國舊時代的禮樂,舊時代已經不可挽救,一定會出大事的。

這,就是抬著劉鈺棺槨作為一種外交手段的大順使節團,在從北美抵達歐洲逗留了一段時間後,得出了結論。

法國不是整個西歐,正如,大順不是整個東亞。

法國若亂,整個西歐必將亂成一鍋粥;正如,大順若亂,整個東亞必將亂成一鍋粥。

這對大順每年對大西洋貿易區的上億兩貿易額來說,絕對是個至暗的結論。

…………

幾個月後。

印度。

蘇拉特。

不久前,大順炮艦開炮鎮壓古吉拉特紡紗人大起義的煙塵,還沒有徹底消散。

正所謂,一座城市的命運,既要……又要……。

這座在塔皮河河口的城市,在曆史進程上,走了一條和原本曆史截然不同的道路。

簡而言之,他旁邊的孟買,因為種種曆史因素和歐洲殖民因素,大順並沒有選擇將孟買作為大順在印度西北的統治中心。畢竟,大順麵對著數萬在葡萄牙統治下、以及在葡萄牙把孟買作為嫁妝送出去英國仁統治下的城市,著實不好管理。

既不好管理,那大順就選擇了塔皮河另一側的港口,蘇拉特,來取代孟買的位置。

至於孟買在大順打贏了一戰之後,發生了什麼,那就不太好說了。

事實上,蘇拉特對於大順並不陌生。

早在一戰之前,蘇拉特這裏的印度人,就經曆過大順睡醒的“曆史進程”了。

大順下南洋,用軍艦奪取了商業霸權,使得南洋的棉布市場不再用荷蘭人倒騰的蘇拉特棉布,而是用鬆蘇棉布。

蘇拉特就已經經曆過一次“曆史進程”了。

一戰之後,大順擊敗了英國的3000軍隊,在印度獲得了絕對優勢的地位。

鑒於孟買的特殊性,大順選擇了“揚州方案”,即讓孟買遭受大順廢漕運走海運一樣的揚州命運,將印度西北的貿易中心和統治中心定位在了蘇拉特。

正所謂,其興因此、其衰亦因此。

在繁榮發展了二三十年後,又因為一件“小”事,蘇拉特的命運再度被曆史進程所影響。

這一次的曆史進程,叫“走錠精紡機”。

不久前發生的起義,正因此物。或者說,這是一個幾十年前從大順決議在印度弄棉花開始,就注定的曆史進程。

事實上,載著劉鈺靈柩的艦隊,要不是因為一場忽如其來的風暴,是決計不肯在蘇拉特逗留的。

畢竟,劉鈺的名聲,在蘇拉特和在巴黎,完全不一樣。

在巴黎,固然有人罵、但也有人會來靈柩旁獻上鮮花和哭泣。

而在蘇拉特,隻怕是……不抓兩團屎扔棺材上,那都算是當地人比較有“素質”了。

劉鈺倒是沒親手拉蘇拉特殺過人。

但他當初下南洋重整南洋棉布供應體係、打一戰、定政策、以及鋪開紡紗業又忽然摧毀,這一係列舉動,在古吉拉特因此而死的人,不下二三十萬。

除此之外,還有個特殊的“曆史遺留因素”,也即英國殖民和大順殖民的區別。

這裏的區別,不是什麼道德、製度、文化、法律什麼的區別。

而是最基本的東西: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一戰之前。

英國是個棉布進口國。

而大順打贏一戰,甚至說在打贏一戰之前,大順就是個棉布出口國。

這,才是這裏的人、尤其是一些被英國殖民統治過的人,對劉鈺如此恨的根本原因。

是的,某種程度上,大順打贏了一戰,直接導致了古吉拉特以對外出口為主的棉紡織業,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