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閣內,寂靜冷清的大殿上,身穿著玄色金邊長袍,頭戴紫玉金冠的冥界之主正在桌案前批閱著今早剛送來的折子。
其實都是雞零狗碎的瑣事,哪裏的陰氣過盛,冤魂聚集,或者生魂執念太深不肯轉世投胎等等。
不過,這一樁樁一件件處理起來也挺麻煩的,每一件事都要他親力親為,他這個冥主當得說起來也挺無趣的。
四周一片寧靜中,麵色沉冷的冥主大人突然開口,嗓音清朗不帶一起情緒:“這幾天,那個新來的小侍女看我的眼神總怪怪的,似乎帶著幾分期待和歡喜,沒有以往那麼安分了,我想應該是你撩撥人家吧?”
虛空之中,另外一個嗓音響起:“我們兄弟兩個在這陰氣沉沉的通天閣一呆就是上千年,連個伴都沒有,好不容易來個姑娘,你還不讓我逗一逗?”
“伴?我不是麼?”
“你這般無趣,連個玩笑都開不起,有什麼意思?若是由著我的性子,這冥主不當也罷。”
冥主大人挑了挑嘴角,沒有說話。
他是冥界之主,身在其位,責任自然重大,況且,在晉升冥主的時候,他已經摒棄了七情六欲,就算每天做著一樣的事情,重複著漫長的歲月,對他來說也沒有枯燥乏味的感覺,更沒有衝動和欲望。
但是他那個弟弟不一樣,他一直不甘心宿居在自己的身體裏麵,時不時的總想要鬧騰一番。因為沒有實體,他本身是沒有名字的,但是白夜總覺得如此有些虧欠這個弟弟,便把自己的名字分了一個字給他。
夜,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隻有在晚上他的神識最虛弱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出來。同是兄弟,卻隻能宿居在哥哥的體內存活,上天對他確實有些不公,所以白夜對這個弟弟也是很寬厚,從不苛責。
本以為夜隻是一時興起,才挑弄了人家小姑娘,沒想到卻撩動了人家姑娘的芳心,每一次看到青鴛那含情脈脈的眼神,白夜都很疑惑,他不明白她看到的到底是自己還是夜。
或許夜說得對,他確實太過無趣了,可是連什麼是有趣都不知道的人,又怎麼能體會什麼是無趣呢?譬如痛苦是相對於快樂才存在的,如果一個人一直生活在苦痛之中,已經習以為常,那麼苦痛對他來說也就不能稱之為苦痛了。
青鴛確實是一個很懂得分寸,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有時候有她陪在身邊,隻要他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小小的動作,她就能明白他需要的是什麼。
那一日,他一抬頭看到青鴛跪在桌案前侍奉,也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沒休息好,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在冷清的大殿裏麵格外的醒耳。白夜看著她的睡顏,第一次有一種情緒波動的感覺。
一直以來,對於青鴛的日夜相伴,他沒有喜歡,也沒有討厭,就好像她隻是這空蕩的大殿裏麵的一個擺設和物件,可是此刻他好像正視到,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有喜有怒,有哀有樂,有情有義的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她情緒的感染,白夜漸漸覺得在這空蕩寂靜的大殿之中,能看到一個活人在走動,在呼吸,身邊也多了幾分生氣,仿佛時間也變得沒有那麼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