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吹,拂動夜間的萬物,有如母親嗬護孩子一般的溫柔。
一輪彎月高掛天上,又是另一個清新舒服的夜晚。
因著昨晚的約定,穿著戰龍鎧的阿浚再度來到雅倫苑赴會。
“兩位來了嗎?”
抬頭望月,一個銀發青年轉過身來,身上黑服甚是炫麗,整個人如同黑夜明珠一樣閃耀著。
“是的。”阿浚點了點頭,就著銀月化回人形。
麵對二人,神天踱步過來,向阿浚遞上一柄連鞘配劍。阿浚接過,稍拔三分細看劍身,發覺隻是普通不過的軍用配劍。
“大劍不易上手。”神天解釋道:“一切由基本學起。”
“好。”阿浚將劍鞘係在腰間,算是收下神天的禮物。
“時間寶貴,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馬上開始今晚的練習吧。”神天稍退兩步就拔出自己的配劍,道:“先請陛下來攻我幾招吧。”
配劍的輕省手感,用了裏貝翁好段時間的阿浚著實睽違已久。阿浚抽出配劍隨意耍了幾個劍花,一找回手感就馬上向神天突進過去。
“哼!”轉瞬之間,阿浚一劍已斬到神天身前。
神天挪劍格住頂起,再反攻向阿浚下盤。幸而阿浚反應不慢,及時後退避過,卻因而失勢,被神天搶得身位突進攻來,立時落入挨打的被動狀態。
一連接了十數劍,阿浚莫說是反攻,連神天的進攻破綻也看不見,被打得全無招架之力。
攻勢說收就收,神天往後退一大步,就停止了進攻。倒是阿浚鬆了一口氣,擦擦額上冷汗暗道好險。
“從剛剛的幾十招來看,陛下認為您我的最大差距在哪?”神天微笑著,沒有半點冒犯之意。
“…戰鬥經驗?”阿浚猜道。
神天搖頭。
“劍術?”阿浚再猜。
神天仍是搖頭。
“是對氣息的敏感度。”神天徐徐道:“恕我無禮,陛下的打法某程度上根本是僅靠直覺亂打一通。”
“你說過了。”阿浚催促神天盡快進入正題。
“我先來示範一次。”神天將配劍回鞘,合上雙眼道:“陛下,試著來攻擊我吧。”
阿浚老實不客氣,手一起就朝神天刺去。但見神天輕輕往旁挨去,就避過了這一刺。阿浚不死心,立穩馬步再斬向神天腰欄。神天一個往後錯步,就旋身退後回避讓阿浚揮空。
眼閃厲芒,阿浚把心一橫,配劍置側的以整個身子衝撞過去,猛地向神天發出一記逆風斬。此招雖狠,但神天僅是輕呼口氣,一個滑步便閃避過去。
阿浚一連三招,連神天的邊都沒擦到,著實是心服口服了。
“陛下,您看到嗎?”神天靜靜的道:“感受到那份節奏嗎?感受到“呼吸”嗎?”
“沒有。”阿浚斬釘截鐵的道。剛剛才經過一輪運動,阿浚何來安靜?
“先收起劍來。”神天指示道:“全身放鬆,集中精神去感受。”
感受,是神天給出的第一個課題。
阿浚依言照做,將劍回鞘,合起雙眼,嚐試將心安靜下來。
眼前一片黑暗,聽得的隻有自身略微急促的心跳、綿綿的蟲鳴以及偶爾的風聲罷了。
自覺內心仍然浮躁,阿浚深吸口氣,再長吐出來。如此反複了三次,阿浚心境便逐漸澄明下來。
“我…好像聽到了……’
除卻自己的呼吸,阿浚還隱約聽到兩個氣息。一個輕柔均勻,阿浚感覺熟悉,猜想就是銀月;另一個呼吸深沉又巨大,吐納之間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力勁,劫又隱而不發,溫厚和諧得讓人安心。
緩緩睜眼,阿浚說道:“我想,我聽到了。”
“看陛下的眼睛就知道了。”神天笑道。
“唔…?”阿浚不解。
“主人現在眼睛有神多了。”銀月開口為阿浚解畫:“以前有陣子是沒精打采的。”
“是嘛?”阿浚聳聳肩:“我不覺得有甚麼不同。”
“給自己一點時間,陛下。”神天徐徐說道:“凡事不忘一個宗旨:切勿過急。”
“我在故鄉常聽到類似的**。”阿浚不當一回事的道:“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神天臉上帶笑,語中卻是肯定。
阿浚一怔,失笑道:“雖然我不承認龍皇這個身份,但你這個龍族也未免太不給麵子了。”
“我隻有一半的龍族血統,所以對陛下給的麵子可以減半。”神天幽默的道。
二人對視,不禁莞爾。
“能夠遇上同胞,真是太好了…’銀月由衷的笑了起來。
“言歸正傳,陛下在元界旅行了一段時間,理應對“呼吸”有一定的體會才對。”神天不徐不疾的道:“其實呼吸不過是一種統稱,細分下去的話還有“氣”和“息”兩個概念。”
“花有息,草有息,萬物皆有息。”神天仰頭望著彎月,整個畫麵忽然充滿詩意:“息是呼吸,呼吸是規律,順其自然,無往不利。”
“然而,氣卻不同息。”垂首一下,神天望著二人,徐徐道:“氣,是有靈之物獨有的。人、龍、聖魔二族都有靈,其他動物充其量隻有“魂”而已,兩者打從質裏不同,絕不能相提並論。”
“不不不,等等……’阿浚擺手叫停:“一下子這麼多新名詞,我來不及消化……’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特別的不同。”銀月歸納道。
“謝謝解釋。”神天朝銀月笑了笑,繼續解說道:“物質之“息”,與生靈之“氣”,兩者相輔相成。若息與氣同步,就能產生非一般的威力。”
“不過講的總比做容易。”神天拔出劍來,道:“身為劍士,要同步的不單是自身的氣與息,還有劍的息也要兼顧。”
“要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中將這些全都做到?未免太苛刻了吧。”阿浚挑挑眉,說道。
“就因為做得到這種苛刻事情,才會被稱為“強者”。”神天嘴角揚揚,收起劍來道:“先從最基本的開始做起:將靈與身子的呼吸調律同步吧,這是陛下你的第一份功課。”話畢,神天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這就完了?”阿浚叫住神天,意外的道:“沒有激烈的特訓?沒有厲害的招式要教我?”
“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如果陛下能從劍理參透真理,就能明白那些東西是不必要的。”神天臉上帶笑,答得玄妙:“一周後我再來檢查功課。”
神天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大個疑團讓阿浚自己摸索。
“…銀月,我們回去吧。”待著也不是辦法,阿浚攤攤手道。
“嗯。”銀月應道。
回到房間,阿浚著銀月先行休息,自個兒坐在露台靜思。
因步行回房而分神,阿浚輕吸口氣便重新集中,各種呼吸悄然聲動。
輕吐一息,阿浚深吸大口氣繼而屏息,環境之中隻剩下風聲蟲叫的。
呯通,呯通。
心跳聲。
背俟著椅,阿浚放鬆全人,精神逐漸寧靜下來。
……
………
……
經過長久的寂靜,仍是沒有任何突破出現。
“這就是極限了嗎……’阿浚暗道,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漣漪:“唔……那是……’
直覺那絲波動會是線索,阿浚細心尋索內心的感覺。然而阿浚一起意捉摸,集中力便開始散渙,取而代之的是難耐的焦躁。
“怎麼回事…?”阿浚嚐試忽視焦躁感再度集中,卻是收得反效果,愈用力逃避躁動得愈強烈,最終甚至讓阿浚放棄練功了。
“咕,!”猛地睜眼,阿浚才發覺額冒冷汗、心髒快跳,連提起來擦汗的手也略微顫抖。
“怎麼了嗎,主人?”察覺阿浚有異樣,仍未入睡的銀月從床上起身問道。
“不……’藉調息平伏自己,阿浚讓銀月安心道:“沒事。”
陣陣心煩從靈契傳來,銀月感受到阿浚內心的糾結,便道:“如果有甚麼事的話,要跟我說啊……’
“快去睡吧。”阿浚回道,語中帶點不耐煩。
以往未曾聽過阿浚這種回應,銀月心中一涼,憂心想道:“我惹主人不高興了嗎…?”
靜靜地躺回床上,銀月扁著嘴思索著:“是因為我霸占了唯一的床,主人睡得不好才這樣嗎?還是因為我一直在早上的時候喊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