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先前出手護駕有功,阿浚受瑪莉亞皇後之邀,在晚上跟洛倫斯皇族一道參加了一場小小的晚宴。原先菲琳公主想要把宴會搞大,然而阿浚、瑪莉亞皇後以及洛倫斯國皇都不好奢華,就將這個主意擱置了。
一身亮麗的銀邊黑鎧,阿浚坐在紅布長桌旁,一碟碟美食佳肴擺在眼前,場麵雖稱不上豪氣,但也算是得體。然而阿浚置身其中,卻是滿身不自在。除了和藹可親的皇後外,桌上還有一個傲慢皇子和聒噪公主,外加一個氣勢迫人的中年大叔在席。
洛倫斯國皇坐在主家席上,兩臂平放在大腿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坐姿是如此的端正,一對如刀利眼淩厲的直盯著阿浚看,瞧得他渾身不自在。
“無名俠士,你就這麼喜歡這套戰甲?便是吃晚飯也不願解下嗎?”瑪莉亞皇後將國皇的想法道明出來。
“不是這樣的。”阿浚搖搖頭,搬出先前沿用的答案:“在下臉部受傷,若真露臉恐怕會嚇著各位。”
“堂堂男人怕甚麼?”劉易斯皇子嗤之以鼻,早知實情的菲琳公主則是噤聲。
“沒關係。盡管脫下頭盔,讓本皇看看你的樣子。”洛倫斯國皇催促道,完全沒有掩飾不耐煩的意思。
“陛下麵前在下不敢放肆。”阿浚砌詞推搪。
“對啊,顏麵是皇族的榮耀,一個區區賤民怎可以在皇族麵前自誇?”劉易斯皇子蹺起二郎腿道。
“無名俠士始終不肯露臉嗎?”瑪莉亞皇後深知洛倫斯國皇對閃縮之輩深感不悅,故加入說服的行列。
若是真麵目曝光,之後帶著菲琳公主旅行的那段時間就難以避開官兵的追捕。阿浚寧可現在小小的開罪一下洛倫斯國皇,也不願冒這種風險:“請陛下包容在下的無禮……’
“算了,一個連真麵目都不能示人的家夥,本皇難以信任。”洛倫斯國皇字字鏗鏘,甚至帶有幾分恐嚇意味的說道:“你出手救助皇子和公主,本皇很感激。但別妄想可以借此攀龍附鳳。說到底,皇族根本不需要任何幫助。”
聽到這裏,阿浚忽然明白劉易斯皇子那種難以忍受的臭脾氣打從何來了。
“皇子殿下的實力的確令人印象深刻。”既然洛倫斯國皇說到這個份上,阿浚與皇室絕緣的決心就更是強烈了:“請陛下放心,在下沒打算以恩人自居,甚或借此高攀公主殿下。”
“很好。”洛倫斯國皇快人快語,直言道:“吃完了飯,明天就給我走吧。”
“在下會盡快離去。”阿浚瞄瞄菲琳公主的神色,見她憂心忡忡,顯然正在擔心逃走大計會否再次泡湯。
一頓飯下來,阿浚吃著都是索然無味,隻管快快填完肚子便想開溜。洛倫斯國皇也無謂留根礙眼刺,揮揮手就讓阿浚先離去了。
“所以我才不想跟皇族打交道。”阿浚暗歎。
“真的要盡快走哩。”銀月的聲音在阿浚心中回蕩著給他打氣。
“是啊……’阿浚稍作思量,便起意道:“反正國皇都下逐客令了,倒不如今天就去找神天,看看他肯不肯放行吧。”
“主人看怎樣好就怎樣辦吧。”銀月說道。
擇日不如撞日,阿浚便決定馬上去找神天。然而因著職務關係,神天多不會停駐在同一個地方,阿浚也是不知該要到何處找他,隻好先去雅倫苑那邊消消飯局的悶氣。
天已入黑,整片夜天盡是明淨,空曠非常,每顆明星都是亮麗非常。惟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輪月亮,說是滿月不滿,說是新月卻是略嫌胖鈍,就是介乎兩者之間,不倫不類的。硬要說好的話,就隻能講是特異的美感了。
阿浚來到雅倫苑最高層西邊的涼亭坐下,吹吹晚風嗅嗅花香,在此賞賞這輪鈍月,也能算是件樂事。
“銀月,解除幻化吧。”阿浚吩咐道:“幻化了一整天,你也累了,該休息一下。”
“好的。”心中一暖,銀月便化回人形,跟阿浚二人一同坐在涼亭下乘涼。
坐在石椅上,阿浚托鰓出神,讓心靈歇息歇息。
“可能今晚就要走了哩……’銀月有些感歎的看著周遭花草樹木,不舍之情油然而生:“這裏…真的好漂亮。”
“嗯……’阿浚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主人,之後我們要去哪哩?”銀月轉過身來,問道。
“嗄?甚麼?”阿浚這才回過神來。
“我是說,從這裏逃出去之後怎樣啊。”銀月重複道。
“之後呀……’阿浚撫鰓,分析道:“首先,我們實在跟JP他們失散太久了,所以應該先跟他們會合,再盡快離開皇都,去找貝歐武夫。”
“剛逃出去就要回來?”銀月掩嘴訝道:“這樣子不怕被抓嗎?”
“我也這麼想,但沒辦法了……’阿浚說道:“我們不能現在即時去通知JP他們更改地點,隻能押注在心理盲點上了…’
“主人您是說……’銀月不明所以。
“一般來說,成功逃走的話就一定會盡快跑得遠遠的吧?”阿浚比手劃腳的說明道:“洛倫斯國皇這麼想的話,就一定會派人追出去抓我們,城裏的戒備相對而言反而比較鬆懈。”
“哦~~’銀月一副茅塞頓開的表情:“就是說城裏的官兵認為反正我們不會留在城裏這麼笨,反而不會特地警戒我們囉?”
“就是這樣……’阿浚擔憂道:“不過,我不認為那個國皇會是這種笨蛋……’
“欸,不要擔心那麼多嘛!”銀月拍拍阿浚肩膀,鼓勵道:“擔心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啊。”
“也許吧。”阿浚不置可否的應道。
“對了,主人您還沒講哩。”銀月接續先前的話題道:“跟JP先生他們會合之後哩?”
“當然是趕快逃跑。”阿浚苦笑道:“往裏歐武夫那邊逃,拜托他給我鑄劍,之後再逃出洛倫斯環宮範圍啊。”
“我不明白。”銀月疑惑道:“神天他不是已經送了一把佩劍給您嗎?怎麼還要冒險去找那個鐵匠?”
“老在使皇家護衛隊的劍,總不大好。”顧慮到皇室情麵,阿浚寧可再冒一次險:“我始終不想跟皇室有太多瓜葛。”
“是這樣啊……’銀月歎息道:“主人您真的很不喜歡皇族哩,畢竟那個皇子和公主都那麼討厭。”
“不完全是這個原因。”阿浚搖頭道:“雖然他們的確有令人反感的地方,但我不想跟皇室牽涉太多,是因為內裏有太多的明爭暗鬥,一旦卷了進去就難以抽身。要不是為了要找克裏斯,我根本不會跟他們打交道。”
“是這樣嘛?”銀月似懂非懂,轉換話題道:“對了主人,那個公主……您打算帶她旅行多久?”
“去完貝歐武夫那邊,就送她回來皇都。”阿浚答得斬釘截鐵:“她隻是一朵溫室裏的花朵,很快就受不了外麵的嚴酷,自己哭著說要回來了。”
“是哩……’聽得阿浚的答案,銀月感到很是放心。
“真是那樣就最好不過了。”
突如其來的一把男聲並不陌生,阿浚隻是淡淡一笑,道:“你來了,神天。”
“把公主殿下托付給陛下,看來真是個正確的選擇。”神天以著一貫的微笑說道:“今早陛下和皇子殿下的戰鬥,我一直在看著。”
“你在看著?”阿浚意外的道,當時他可沒感受到神天的氣息。
“氣息是可以隱藏的,功力到達一定水準便自然曉得如何做。”神天一笑帶過:“話說回來,陛下你認為在皇子殿下一戰之中有甚麼得著?”
“好像沒有,又好像很多。”阿浚作了個模棱兩可的回應,然後才細心反芻那場戰鬥的內容。
“很強,他很強。雖然為人討厭,但真的很強。”這是阿浚想到的第一個答複:“力量、速度、招式,隨便一樣也是我遇過的對手之中最厲害的。”
“要不是仗著人數的話,我連他的邊也擦不到。”阿浚雖是出言長他人氣焰,但卻沒有灰心氣餒,眼中反倒是閃耀著星火:“不過多虧了他,我才真正明白怎樣實際運用氣息戰鬥。”
“是嗎?”神天輕輕一笑,信手抽出腰間佩劍劃了個大半圓:“那就讓我來領教一下吧。”
“不敢說賜教,但也讓我來練習一下吧。”阿浚亦是拔出佩劍來,二話不說就出招:“看劍!”
“嘿。”神天一笑,舉劍擺上就擋下了阿浚的突襲。
暗聽自身氣息的韻律,阿浚配合著的接連進攻,套路雖是單調,但勝在穩打穩紮。麵對這不算猛烈的攻勢,神天遊刃有餘的應對著,沒有反擊的打算。
阿浚見好就收,發出最後一劍就抽離戰線,道:“如何?”
“還算合格吧。”神天答得中肯:“至少做到我的最低要求了。”
“即是怎樣?”稍感挫敗,阿浚問道。
“氣息的運用大概有三個階段。”神天徐徐說道:“一,是在作戰中令自身氣息協調;二,是配合對手調整氣息應戰,以強攻弱,避其鋒芒;三,令對手改變氣息佩合自己的步調。”
“換言之,我還隻是第一階段而已。”克服挫敗感,阿浚說道。
“沒錯。”神天讚許道:“欣賞一下自己,幾天內就抓住了氣息的竅門已經很厲害了。”
“還不夠厲害。”阿浚輕歎一下,道:“單憑這點進步,根本到達不了劉易斯那種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