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亦瞬間安靜異常。
慕容恪看著麵前情緒變化極大的人,聲音平靜真誠。“王兄,我是當真從未想過與你爭搶過什麼,亦未覺得,能從你手中搶到什麼。”
不是世子,而是王兄。
“王兄可知,之前父王宣我密談,都說了什麼嗎?”
慕容儁微楞,垂在身側的手亦緩緩收緊,他如何能不在意,即便是自己,父王亦不曾單獨宣召過。
慕容恪卻是緩緩站起身,執起一旁一個空茶杯,斟滿,而後執起兩杯茶,緩步朝著慕容儁走去。
“父王說,王兄雖性子孤傲,卻是文才武略皆備,更是治世之才,他讓臣弟,必定好好輔佐王兄。”慕容恪聲音很輕,卻也將手中的茶杯遞到慕容儁的麵前。
慕容儁麵色訝然,有些僵的手木納的接過茶杯,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似乎不敢相信慕容恪此時說的話。
慕容恪卻是淺飲了一口杯中的香茶,茶味苦澀,他卻未有半分動容,道:“王兄可還記得幼時,王兄曾送給我一隻犬嗎?那犬渾身雪白,極通靈性,我甚是喜愛,可是之後,父王為曆練我,亦將那犬殺了。”
“我哭了許久,不知是因為那犬我甚為喜愛,更是因為那是王兄所贈,王兄後來知曉了,亦過來安慰我,更常常來我的殿中陪我,不論是讀書還是玩鬧。”
慕容儁握著茶杯的手亦是一頓,恒久的記憶漸漸湧現,沉默許久,他的嘴角卻忽然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太久遠的事,忘了。”
慕容恪卻如若未聞般,淺聲道:“可是不知道從何時起,我們之間的那道宮牆似乎越來越寬,我曾想過緣由,但始終未得到答案。”
慕容恪看著眼前的人,道:“因為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那個讓我敬畏尊崇的兄長,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你始終是你,無人可及,更無人能替代。”
慕容儁握著茶杯的手越發收緊,眼眶微紅,更帶著些許懊悔,他微微頷眸,掩下眼中黯然之色,道:“可是棋局已定,早已不能改變。”
父王必定會怨怪他的。
慕容恪卻搖了搖頭,舉步走到棋盤之間,執起一枚黑子緩緩放在棋盤之上。“王兄請看。”
慕容儁抬眸望過去,卻見盤中糾纏不明的局勢隱有變,方才已死一大片的黑子此刻卻已恢複生機,多出太多可能性。
“有時候,換一個視野,亦會看的新的局麵。”
慕容儁視線複雜了幾分,抬眸看著眼前的人,久久亦道:“四弟,抱歉。”
慕容恪卻搖了搖頭,道:“王兄,你並不虧欠我什麼。”
“可是父王……”
“那兩位藥雖藥性不同,但也未有太大反差,並不是至父王病重真正的原因,並不怪你。”慕容恪道。
“四弟,多謝。”
“你我兄弟,不該再說這些。”
慕容儁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舉杯,道:“好。”
偏在此時,一陣敲門之聲傳來,慕容儁微微蹙眉,卻也道:“進來。”
吱呀的開門之聲傳來,來人麵色焦急,還未走近便踉蹌跪在地上,道:“殿下,王上他……駕崩了。”
愕然……意外,麵前兩人相視一望,便也疾步走了出去。“備車,入宮。”
“諾、諾。”
晉永和四年九月丙申日,燕王慕容皝去世,諡號文明王,葬於龍平陵。
同年,世子慕容俊即位
蒼穹低沉,烏雲細密,綿綿細雨已下了數日,似為燕王的離世舉哀而倍感清冷。
龍城滿城縞素,舉國皆哀。
秋雨霏霏鋪天蓋地,風一過,斜引廊前,紛紛揚揚沾了滿襟。
婧弋站至廊前,並未在意這飄落而入的秋雨,淺眸凝望,視線不知停留在何處。
燕王病重,這樣的結果本不意外,卻不想竟這麼快。
一丫頭恭敬走了過來,將手中的披風披在了婧弋身上,替她係著絨繩,有些擔憂道:“姑娘,秋雨不大,可濕了衣物卻是極冷的,若是受涼便不好了。”
這些日子,他們對這位姑娘的身份亦是多了幾分疑慮了,王子從不曾帶女子回府,即便府中,也隻有兩名侍妾,連個側妃都沒有,可是卻獨獨待這女子不同。
對這位姑娘的在意程度他們是知曉的,他們當時也以為,這姑娘可能是這王府未來的主子,可是奇怪的是,王子從不在婧雲閣留宿,他們關係雖近,卻止於禮,可即便如此,他們亦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