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走進來,關上門,叫一聲“馮小姐”的時候,她才慢慢地把帽子摘下來,放到一邊,然後慢慢地脫掉口罩和墨鏡。
十幾天不見,馮玫顯得蒼老了不止十歲。雖然這一次出來也化了妝,但再厚的妝粉好像也已經蓋不住她臉上的憔悴。眼袋明顯,眼角紋很深,頭發也有點幹枯,大概是這段時間再也沒有去過美容院的緣故吧。熒幕上曾經豔冶明媚過的女明星,此刻已經褪色成了路人甲,隻能說是一個模樣姣好的普通女人了。
“葉蘭心,你贏了。”
我沉默地啜了一口咖啡,我並不認為在我和馮玫之間存在著什麼輸贏。
馮玫端詳著我的麵孔,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我不恨你,但是我不服。雖然你號稱十六歲就獨自一人出來闖蕩,但你和我始終都不一樣。因為你是豹三爺的女兒啊,你爹特意為你一個人成立一家娛樂公司,你男人為你特意花重金打造一個盛世小姐。你一直說你不靠爹媽不靠男人,但事實上,你輕輕鬆鬆就擁有豪車別墅傭人司機,這是一個普通女人花上十倍努力,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我也得到過,但伴隨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唾罵。而你,隻要你哪天想複出了,你依然可能是整個世界的寵兒。”
她頓了頓,“我不恨你,我隻恨命。你哪點比我強?你命比我強!”
我從她的話裏聽出一種濃濃的悲哀來,這種悲哀滲透在她整個身體裏,使她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全都帶著這樣的悲哀感。
我忍不住說道:“馮玫,陸家這樣的大家族,原本就不是你應該卷進來的。你當初也算是小有名氣了,為什麼不好好地過你自己的生活,陸耀恒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還是陸家的兒媳婦對你來說又這麼重要?”
“好好過我自己的生活?”馮玫冷笑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你看著風光,你知不知道我背地裏要忍受多少折磨?我是易胖體質,為了控製體重,每天晚上隻能吃一個蘋果,沒有後台撐著,公司很苛刻,胖了兩三斤就會麵臨解約和巨額罰款。”
她把身體微微前傾,指著自己的臉。“還有我這張臉,看見沒有,鼻子是假的,臉上充滿了玻尿酸和各種美容劑。我就不知道以後年紀大一點會有副作用麼,可是我沒有辦法,如果我不讓自己變得更美,就會有無數青春美麗的臉來取代我。每年電影學院畢業多少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你知道麼?我一個隻讀了個表演專業中專的女人一步一步跌打出來,容易麼?”
雖然我之前也在混圈子,可是我等於是空降部隊,有豹三爺和秦公子的保駕護航,我根本就沒有經曆過這種殘酷的競爭。別人需要付出極大努力甚至靠潛規則上位得到的東西,我直接就可以得到。馮玫的苦,當她說出來的時候我能明白,但我並沒有感同身受。
“就算忍受了這麼多的苦,前方也未必就是坦途。”馮玫苦笑,“沒有背景,沒有地位,公司不是慈善會,還會想方設法地壓榨你,克扣你。稍有反抗,就會被雪藏。在公司看來,我是他們捧出來的,無論怎麼壓榨我都是應該的,沒有人在意我自己曾經付出的努力。葉蘭心,你永遠不會明白這一點。”
她說了很多,我於是明白過來,她約我出來,並不是懷著什麼目的,也許她隻是想說話。在不得不把自己禁錮在家裏十幾天以後,她在尋找一個宣泄的渠道。
她和陸耀恒,到現在已經是徹底不可能了。她沒有朋友,她一向都在孤軍奮戰。或許對於她來說,這些年的艱難歲月裏,即使曾經有過朋友,也都作為某種利用價值和跳板,被使用殆盡。
所以在這個時候,她能見的,能說話的,反倒隻剩下了我這個死敵。
我和她在咖啡館裏坐了將近兩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後來她說夠了,把已經徹底冷掉的咖啡推到一邊,輕歎一聲,然後重新戴上口罩、墨鏡、帽子和手套。
馮玫走到門口的時候稍微頓了頓,看我還沒有起身,她回頭掃了一眼包廂裏的陳設,又看著我,淡淡說道:“走了。”
我點點頭,她於是不再遲疑,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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