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答應了跟許素菲複婚,因為商場上的事情,不管我用什麼別的辦法來解決資金的問題,都注定要元氣大傷。能用這麼簡單的一張紙就解決的事情,我隻能選擇暫時的妥協。
那晚許扒皮約我到家裏去談關於婚事的具體事宜,那天正是我三十歲生日。
我想許素菲是故意的。
曾經有很多次,我的生日都是和她一起過的,她會給我買一束很大的薰衣草,這種香氣獨特的紫色小花,是我喜歡的。還有很大的奶油蛋糕,不過我不是很喜歡吃奶油蛋糕,太甜,有點膩,蛋糕的作用一般都是最後用來抹在臉上了,好幼稚。
二十幾歲以後我開始不喜歡這種千篇一律的遊戲了,也或許是每年身邊都是這個人,漸漸的產生了厭倦,總之我開始不喜歡過生日,刻意地把這個日子給簡化和淡化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在這個日子用這種方式來喚起我的回憶。
說實話,人的回憶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不管當時的感受到底是快樂還是憂傷的,當懷著美好的心情去回憶的時候,一切回憶都是美好的。而當你懷著一種厭煩的情緒,哪怕是再美好的回憶,也都會跟著變成冗長而乏味的感受。
許素菲顯然是後者。
關於婚事的整個“商量”的過程,其實都是許素菲在自說自話,我偶爾會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好”或者“這樣不行”。我的確就是心不在焉,因為唐一平多嘴把我過生日的事情給說出來了,我答應蘭心那丫頭會回去吃晚飯的。那丫頭是個倔強的性子,我答應了,她應該就會一直在家裏等我,不吃不睡地等。
所以我非常想抽身離開。可是許素菲用了很多的借口,讓我離不開。到後來許扒皮已經快要發飆了,說如果我今天就這麼走出許家的大門,就當他之前的話全是白說,我決意要和許家世代為敵。這話說到這個份上,我當然還是不好跟他硬碰,畢竟我已經拂了他太多的麵子。
等我回到牡丹園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很少,我把車子開到一百八十碼,飛一般地趕回了家。
我希望這個時候她已經睡下了,即使表情很難過,甚至於臉上帶著淚痕,我心裏都會好受一點。
但當我推開門的時候,我看見她蜷縮在沙發上,雙臂抱著膝蓋,以一種類似嬰兒蜷縮在母體中的姿勢。
我忽然沒來由地心疼。這是一種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像受傷的小動物需要牢牢護住自己柔軟的肚子一樣。
桌子上放著一隻小小的白瓷點心杯和一個湯盅,這種搭配有點奇怪。我看清好像是燉的什麼湯,表麵上浮著的蔥花已經和白膩的浮油粘在了一起,點心杯裏麵好像是……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是一隻香橙蘇芙哩。
我記得幾年以前,在英國的時候,因為英國的料理真的太難吃了,所以許素菲滿懷著壯誌雄心,買齊了所有的材料,說要親自做飯給我吃。她問我要吃什麼,當時我並不知道香橙蘇芙哩做起來那麼繁瑣,所以我隨口就說吃那個。我曾經在一家法國餐廳裏吃過,印象不錯,但這種東西很多餐廳都是買不到的。後來許素菲翻遍了食譜,最後衝我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我是故意刁難她,然後把那些材料全部給扔了出去,我也從未吃到過她做的食物。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香橙蘇芙哩幾乎是所有點心裏做法最複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