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頭,看看這鋪子,咱們兄弟支起來的!”才子老遠就指著招牌得意洋洋地顯擺道。
“溫古齋,好名字,嗬嗬,小狼取的吧?有心了!”溫老望向我的一眼裏蘊涵了許多,欣慰,感動,還有信任。
我想溫老已經看出來了我取這名字的含義。
“老頭,這次咱們回來,你也甭回文王山了,留下來,咱們爺們兒天天喝喝酒,侃侃大山,多好!”才子摟著溫老的肩膀涎笑道。
“若是有命回來,老夫還真不想走了!今生有幸交上兩個莫逆,豈能辜負老天的厚愛?”溫老欣然允諾。
不管怎麼說,溫老這個空頭支票還是讓我高興了許多,想起以前每逢刮風下雨,收攤偷懶,幾個人貓在小小的烤鴨店裏,來上兩瓶二鍋頭,再弄半爿烤鴨,邊喝邊聊,那是何等的愜意。
走進溫古齋,沒想生意還真不錯,老樹妖和兩個夥計都忙活著介紹著手裏的玩意兒,對象居然還都是藍眼睛高鼻子的洋人!這讓我暗暗一笑,看來老樹妖已經充分地得到了才子的愛國主義的教育,既然咱不能傷害洋人的身體,那就謀殺他的錢包。
幾個人侃得正到關鍵時刻,吐沫橫飛,額頭見汗,嘴裏卻一刻不停,老樹妖不時還跳出兩句OK,GOOD之類的英語,看著他嘴角那抹鬼笑,我就知道這兩老外跑不了了。
果然,兩老外一邊往外掏著美金,一邊不停地用生硬的漢語說著謝謝,這小子也算是創彙了。
“您二位走好!幫我問候您全家!拜拜!”老樹妖眉開眼笑地點著手裏的鈔票,抬眼這才看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的我們。
“哎呀!溫老頭!”老樹妖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了出來,一把將溫老抱了個結實,激動得唇上那兩撇胡子都一顫一顫地抖著“老哥,你可想死我了!”
“哈哈,老樹妖,你這嘴上的功夫可愈加長進了,剛才看了你一番表演,我現在可不敢信你的話哩!”溫老哈哈大笑地逗著老樹妖。
老樹妖立刻急了,漲得滿臉通紅,指手畫腳地對天起誓“哪個孫子說的是假話,讓老天爺一個雷劈死我!”
看到老樹妖這麼激動,我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老樹妖幽怨無比地白了一眼我和才子“二位爺還知道來店裏瞧瞧?我還以為這甩手掌櫃的,您二位是打算做到底了!”
即便如此炎熱的日頭下,老樹妖的幽幽眼神依舊讓我深深地打了個寒顫,那眼神語氣活脫脫一個獨守空房的深閨怨婦模樣。
“別墨跡了,要把老子曬死了,快走!快走!”才子不耐煩地催促道,他的身體最為龐大臃腫,受不得熱,這時候已經像洗澡似的,渾身都被汗水溻透,額頭的汗珠劈啦啪啦地順著脖子往下淌著。
老樹妖連忙跑進店鋪裏交代了一聲,轉身五個人鑽進了小烤鴨店裏,算來也有一個多月沒光顧了,老板娘拉著又聊了半晌,找了個過穿堂風的涼爽位置,照例要了兩瓶二鍋頭,一隻烤鴨,老板娘又熱情地給上了一個冰鎮的西瓜。
“老樹妖,這是我徒弟寅遠。”我指著老樹妖對寅遠說“叫木叔。”
寅遠立刻站起來恭敬地鞠了一躬,叫了聲木叔,老數妖上下打量了一番寅遠,點了點頭“小夥子不錯,小狼,你小子會點啥本事居然收了徒弟?”
我哈哈一笑“哈哈,還不是知道您老有本事,我這是幫你找個現成的便宜徒弟。”
“果真?”老樹妖半信半疑地盯著我,像是在分辨我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我看到老樹妖把我的話當了真,心裏反而猶豫起來,畢竟像老樹妖這身本事惦記著想學的人可多了去了,但是俗話說的好“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這麼做已經有些犯了行裏的擊毀,畢竟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他是不好意思直口拒絕的,再說也不知道寅遠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這行,“木大哥,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我是想讓寅遠先到鋪子裏麵鍛煉、鍛煉,一是見見世麵,再也看看有沒有可能在這行裏發展。”
老樹妖露出個恍然的神情,點了點頭“那可正好,溫古齋的名號越做越響,店裏也是生意越來越好,你和才子又一天天也見不著個人影,的確是有些忙不過來了,我這年齡也是大了,前兩天仿了副畫,沒想到這手竟然抖得厲害!”老樹妖歎息著搖了搖頭。
我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把老樹妖拉進溫古齋之後,我和才子在店裏待的時間實在有限的很,大多數時間都把店鋪扔給了老樹妖,也確實難為他了。
老樹妖嗬嗬笑了笑“我也是想收個徒弟,自己收手了,我看寅遠這孩子不錯,但自古我這行當就是單傳,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先讓我看這孩子一段時間,看看這孩子到底適合不適合吃這行的飯再說。”
我真有點大喜過望的感覺,這老樹妖的本事在潘家園可以說得上有口皆讚的,雖然寅遠跟著我絕對不至於餓著,但如果能跟老樹妖學到他的一身本領,那他跟他的父母許諾的接兩位老人進城享福的事可就實現了。
我衝著寅遠使了個眼神,這小夥子幾天下來也逐漸變得圓滑起來,立刻領悟了我的意思,站起身給老樹妖深深行了個禮“木叔,以後該幹什麼您盡管吩咐,我有啥幹錯的地方,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幾個人許久不見,由其是溫老歸來,再度重逢都是滿心歡喜,興高采烈地邊喝邊聊,說起這一個月來的經曆,我把去文王山的經過講了一遍,依舊是把身中黑沙的事情給隱了過去,說到火藥炸粽子,身陷狂蠍陣,聽得老樹妖驚歎連連。
“兄弟,我真服了,”老樹妖一臉心悅誠服地朝我作了個揖“你要是肯去倒鬥摸陰,憑兄弟你的膽色和身負的堪輿奇術,金錢財寶必定是手到擒來!”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老哥的話雖然沒錯,但人各有誌,撅陰宅,摸陰財實在是損德折壽的事,就像您老哥一樣仿摹做古足可以以假亂真,我到沒看見過你拿這本事做過大生意呢?”
老樹妖苦笑點頭“兄弟這話說的對,咱們會的都是取巧的把勢,偏偏又死守著規矩,嗬嗬,也活該怎麼爺們兒受窮,不過好歹圖個心理塌實!”
“溫老哥,這次突然一起回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老樹妖抬頭望向溫老。
“不瞞老弟,這次回來,還真有些事要辦的。”溫老坦誠地點了點頭。
老樹妖抿了口酒,輕輕歎了口氣“事情偏偏趕的不湊巧,兄弟我卻有些急事,這兩天要趕去哈密一趟,恐怕是幫不上老哥了。”
老樹妖這句話一出,我和才子、溫老不由得微微一愣,相互看了看,沒想到來的早不如趕得巧,老樹妖竟然和我們同路!
“老家夥,你去哈密幹鳥?不老實在家看店?”才子邊大口地嚼著一片金脆流油的鴨皮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老樹妖表情變得興奮起來,四下掃了一圈,確定旁人聽不到,把頭往中間湊了湊,老樹妖這舉動表明有很重要也很隱秘的事情要說,其餘四人立刻心有靈犀地把頭湊上來圍成了一圈。
“還記得我說過的那位新疆倒騰幹屍的朋友吧?”老樹妖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了看溫老和才子。
我心裏又是一動,說曹操,曹操到,我本來就計劃著怎麼向老樹妖開口讓他幫我介紹引見一番呢,沒想到老樹妖先提到這人了,連忙點了點頭,不由又加了幾分心思仔細聽著老樹妖講述。
“那朋友前兩天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前段時間像往常一樣騎著駱駝進入了白龍海,這個人呢別的能耐沒有,但是在沙漠裏尋路的本領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曾經給幾個探險隊和考古隊都做過向導,號稱熟悉每一寸大漠,他進出白龍海沒有一千次也有百八次了,每次從河口子到白龍海二百公裏,他騎著兩匹駱駝來回剛好走十天,從沒出過錯,這次進去的時候也還想和平時一樣的,沒想到第四天,按道理該要進入白龍海了,結果卻遇上了黑沙暴!沙暴過後,他竟然迷路了,這對他來說可是件奇怪的事,而更奇怪的是,他遠遠地看到了一座古城!而實際上,在他的記憶中,這附近是沒有什麼古城廢墟的!”老樹妖說到這裏,話音一頓,喘了幾口氣,抿了口酒,表情嚴肅鄭重,他這一番話到把我們幾個人的興趣給勾引起來了,每刻都想著鳳凰城,聽到古城立刻就好奇起來。
老樹妖看了我們一眼,似乎很滿意他的講述所達到的效果,咧了咧嘴,接著說道“他以為那隻不過是海市蜃樓,當地人都流傳著若是惹得胡大不高興,胡大便會用隻能看得到,永遠走不到的海市蜃樓把人累死、渴死!”
看著老樹妖眼裏恐懼的目光,大熱天裏我也忍不住渾身有些冷颼颼的,雖然我沒到過大漠,但所聽說的無不是大漠的可怕,隨時可能把人埋葬的流沙風暴,像沼澤一樣吞噬生命的流沙,永遠隻能看到卻走不到的虛景,還有各種巨毒的毒物。
“紮伊,哦,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他也知道厲害,追著海市蜃樓走下去,早晚累死渴死在沙漠裏,紮伊拚了命往回走,結果卻聽到有人呼喚著他的名字,傳說大漠裏會有怨死的靈魂呼喚迷路的人,千方百計地把他們引到大漠的深處,紮伊是在大漠裏長大的,對這些本來也是知道的,卻鬼迷心竅地朝著古城走了過去!”
老樹妖又停了下來,大口地喝了口酒,絲毫不顧及我們幾乎要殺人的目光,撕下片烤鴨肉,細嚼慢咽起來。
“我說老家夥,到底怎麼回事,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別再吊哥幾個的胃口了行不?”才子幾乎是紅著眼睛咆哮著把老樹妖端起來的酒杯給奪了下來。
老樹妖嘿嘿笑了笑,絲毫不生氣“下麵的就沒什麼了,紮伊走到了那座古城,竟然不是虛幻的海市蜃樓,真的是一座被廢棄的半埋地下的古城遺址!紮伊在廢墟裏找到了一件古錦殘片,上麵刺著幾個看不懂的字,他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了古城廢墟,反正就莫名其妙,迷迷糊糊在清醒的時候已經身處白龍海了,他說他去到的那裏以前從沒到過,很有可能是進入了被稱為被胡大拋棄的死亡海!”老樹妖有些不可思議地說,“他回去以後就給我打了電話,希望我能去一趟看一下那片殘錦。”
我、溫老和才子十分默契地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震驚和濃濃的興趣,如果真是如老樹妖所說,紮伊到過的地方是死亡海裏的古城,那麼這古城實在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尋找的孔雀城!
“木老弟,你是打算要去看看了?”溫老淡淡地笑著問道。
老樹妖點了點頭,滿眼期盼憧憬,“要不是這兩天有筆買賣耽誤了下來,我可能早兩天就去了,這次剛好趕上你們回來,你們看幾天家,我過去看看,若是真是座重沒被發現的古城,那可就發大啦!”老樹妖強壓著興奮發出聲古怪的笑聲,聽起來就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似。
“幾位兄弟放心,若是真有好處,我絕對和你們有福同享!”老樹妖義薄雲天地把瘦弱的胸脯拍得啪啪山響。
“老哥,這事聽起來好象很有些意思啊。”才子把身子斜過去摟住了老樹妖的脖子,嬉笑著說道。
老樹妖是什麼人物?立刻聽說了才子的話外音,有些驚訝的微笑著問“怎麼,才爺對這塊古錦有興趣?”
“嘿!”才子擺了擺手,猛地灌進去滿滿一杯酒,眼睛裏的光一下子亮了起來“那一小塊算個啥?老子是要找那古城!”
才子話一出口,我和溫老對望了一眼,均是暗暗地點了點頭,心想這事由才子說出來最適合不過,無論是我還是溫老若是表現出對這座古城過多的興趣,老樹妖便會生出懷疑,而才子這人向來敢想敢幹,滿心發財,這種反映實在是最真實的。
果然,老樹妖聽到才子的話,眼睛也是一亮,興奮地衝著才子胸口捶了一拳“哈哈,才爺英明神武,跟我算是想到一塊去啦!”
轉而望了我一眼“才爺的意思呢?我本來是邀請你們一起去做這事的,又怕二位瞧不上這點小生意。”
我微沉吟了幾秒,抬頭笑著望向老樹妖“老哥什麼時候看到我和才爺分開過?你的故事還真勾起了我的好奇。”
老樹妖發出一陣興奮無比的哈哈大笑“那溫爺呢?”
“反正我的事也不算急,好不容易和大家聚到了一起,實在是不願意分開,咱們就一起走一趟吧!”
當下,四個人把這事說定,定好了後天一早出發,酒席匆匆結束,老樹妖返回溫古齋去交代離去事項,帶著寅遠熟悉環境,我與才子、溫老則回到了家。
離大門還有十幾米遠,便聽到了一陣陣歡聲笑語傳出來,看來不光唐心、蘭花已經回到了家,雲妮和莫雅也已經回來了,想到馬上就能看到雲妮和可愛的莫雅,我竟然隱隱有些激動。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推門而入,我笑著打斷了正親密地拉在一起說笑著的三女,莫雅看到我立刻高興地大叫著衝過來跳進了我的懷裏。
“莫雅,想爸爸了沒有?”我抱著莫雅走到沙發邊做了下來,親密地在莫雅光滑細嫩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想!”莫雅毫不遲疑地回答。
溫老也聽我說起過出海的經過,知道莫雅的來曆,看到溫老望向莫雅時的喜愛目光,我就知道莫雅這孩子的殺傷力是多麼巨大。
“還知道回來啊?剛剛到家就找不到人影了,你們還真是厲害!”唐心板起來嗔怪地白了我一眼。
溫柔的雲妮立刻站出來打圓場,“小狼哥哥走了這麼久,自然要出去看看店鋪的生意,看看老朋友的,唐心姐別生氣嘛!”
唐心看向雲妮露出個無奈的表情“雲妮呀,我是生氣他不在家裏等你,你還幫他說話,把他慣壞了,以後可怎麼辦呢!”
我立刻把溫老推到了台前,雲妮與溫老也已經許久未見,立刻親切地敘起了離情,其實溫老最喜歡的,不是我,也不是才子,不是精明的唐心,而是溫柔似水,精通烹飪的雲妮。
曾經溫老向我透漏過有心收雲妮做義女,不過因為我不想降低輩分而把此事作罷。
一家人終於再度團聚,當晚,三女一齊下廚,做了頓豐盛無比的佳肴,更是取出了特意為我們保留的月餅,一家人補過了個中秋團圓節。
一頓飯氣氛祥合喜慶,吃吃喝喝直到近午夜才算結束,莫雅這小丫頭熬不住夜,偏偏膩著我不肯睡覺,還要我先把她哄睡了才算清淨。
再回到大廳,餐桌已經收拾妥當,眾人正坐著品茶閑聊,但是氣氛卻有些壓抑。
“怎麼這麼晚了還喝茶?不怕失眠?”我笑著把自己扔進了沙發上,眾人給我預留的座位竟然是在唐心與雲妮中間,這可是百年不遇一次的待遇啊。
“沒想到你們剛剛到家就又要走了。”雲妮雖然仍舊是微笑著說出了這句話,但眼神裏的失落和不舍卻告訴我,這丫頭其實隻是強顏歡笑不讓我擔心而已。
原來雲妮知道了我們馬上就要動身的事情,微笑著輕輕掐了一把雲妮柔滑白皙的臉蛋“傻丫頭,我們這次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很快就會回來的。”
“雲妮,你放心吧,這次回來以後我們就再不允許他們到處亂跑了!”唐心立刻安慰雲妮。
“有正事自然要去做的,男兒誌在四方嘛,我又怎麼能拖後腿呢。”雲妮用笑容遮蓋著她的難過。
“傻丫頭。”我呢喃著,有些心疼地揉搓著雲妮的長發,隻覺得對於雲妮默默地付出真情和關懷,我所虧欠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因為雲妮第二天還有課,與蘭花先去睡覺,大廳裏便剩下了唐心、才子、我和溫老四人了。
把今天老樹妖的事簡單扼要地給唐心講了一遍,唐心眼裏的驚訝越來越多,最後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怎麼這一切就好象都安排了好的似的,真是巧合得像是做夢一樣。”
“嘿嘿,這就是說呢,咱們福大命大,注定了命不該絕!”才子咧著大嘴嘿嘿笑著說道。
“小狼,李部長明天想見見你呢。”唐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對我眨了眨眼睛“你的奸計怕是又要得逞了。”
我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按勞取酬這可是咱社會主義社會必須遵守的,我免費幫著你們部裏找到了一座漢代古墓,這次可不能再免費了,畢竟我也要吃飯的,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就是,老爺們養家糊口多不容易。”才子也在一旁嚷嚷了起來。
“你們都鑽錢眼裏去了吧?”唐心不屑地橫了我和才子一眼。
我笑了笑把話題轉回到了正題上“準備工作進行的怎樣了?賈老?”
唐心輕聲歎了口氣,有些擔憂地說道“賈老的脾氣拗得很,一旦他做了決定那可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會不去呢。”
“準備工作明天就能完成,我們後天就可以出發。”唐心接著說。
我點了點頭,和我的預想差不多,時間有限,我們不能在尋找之外浪費太多的時間,畢竟大漠茫茫,變化無常,要尋找一座被黃沙掩埋的古城遺跡談何容易,不過下午老樹妖講的事情到讓我放心了許多,大漠的風沙可以在瞬間掩埋一座城市,卻也會讓它重現人間。
雖然這一切還需要看老天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跟唐心、蘭花一起,我和才子來到了文化遺產管理部,本來也想著帶溫老一起來的,沒想到老人的身體忽然又發起了低燒,這兩天溫老的身體溫度忽高忽低,委實有些奇怪,因為明天就要出發,謹慎為主,還是讓溫老在家修養。
“小郎,小才,你們為國家立了一大功啊!”老遠眉開眼笑的李部長就向我們伸出了手。
“部長大人,您要就想給我們發點獎金,補貼啥的,俺也會勉強接受。”才子嘿嘿笑著握住了李部長的手。
“李部長,好歹我們也是受過國家和人民的培養的,為國家做點回報也是應該的。”我看到李部長有些訕訕尷尬的表情連忙拉住了李部長的手掌。
李部長立刻點著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看人家小郎的覺悟,小才呀,你該好好學學!”
我暗暗覺得好笑,這精明的老頭還沒看出來我正在把他一步步拉到我設計好的坑裏。
“對了,小郎啊,我聽賈老說你們準備最近去趟大漠?”李部長裝做不在意地詢問道,我暗叫聲老狐狸,唐心分明已經把全部計劃都告訴他了。
“哦,是賈老一直想要去,我今天來就想跟賈老說的,我這邊突然接到了一單生意,恐怕短時間不能陪賈老去了。”我故意長長歎了口氣,滿臉無奈地攤開了手。
“什麼?”李部長自然想不到會出現這種變故,唐心在向他報告計劃的時候也說明了此行的重要性,很有可能發現一座從未見諸曆史的西域古城,一旦發現,畢將另世界震驚。
“小郎啊,是什麼生意啊?賺錢固然重要,但是總要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嘛,這才是年輕人應有的覺悟啊!”李部長義正言辭地給我上著思想教育課。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個過程,立刻連連點頭,虛心受教,等到李部長一番教育告一段落,充滿希望地望著我的時候,我長長地無奈歎出了口氣,看得出來隨著我這聲長歎,李部長的心也沉了下去。
“李部長啊,我們一家十來口子人也要吃飯的,您說的這些我都懂,我也早就計劃好了,我這筆生意做完了,我馬上就陪著賈老一起去大漠,估計也就春節就能有時間了,再說咱們部裏能人無數,也不一定非要我和才子這兩個粗人去嘛。”
李部長表情雖然還算鎮定,但迅速變化的眼神告訴我此刻的老狐狸正經曆著天人掙紮。
我朝才子擠了擠眼睛,都不說話,等著李部長的最終決定。
良久後,李部長發聲歎息,“小郎啊,這個計劃是不能再拖啦,必須馬上實施的,而且實話實說,部裏現在就缺你和小才這樣有勇有謀的全能人才,你們那單生意能賺多少錢?咱部裏太多沒有,如果不是很多的話,還能給們點補貼。”
我強力地壓製下心裏的狂喜雀躍,表麵上做出猶豫思索,片刻後,毅然地擊了一掌“既然李部長這麼說,我再不答應,到顯得我太資本主義了,畢竟咱這是給國家作貢獻,和做生意單純為了賺錢是截然不同的,本來這單生意是有十萬多贏餘的,您就看著給咱兄弟倆點辛苦錢和保險費吧。”
“是啊,李部長,咱這可是拿著命在耍呢,搞不好可就真回不來了。”才子也幫著腔。
李部長沉吟半晌,咬了咬牙“好!咱們部裏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實在沒有太多了,但是你們這次不光為吳者墓的發現做出了傑出的貢獻,而且這次行動的危險性也比較大,咱們就按照去滇北時的合作條件吧!你和小才的固定報酬每人三萬,要是真的有所發現,獎金按照所發現的文物價值另計。”
我和才子對望一眼,齊齊點頭“成交!”
李部長異常爽快地交給我了我和才子六萬塊錢,等到老狐狸滿眼心疼地消失在我們的眼前,才子立刻捏著厚厚的幾遝鈔票又親又啃地向我挑起了拇指。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其實這次玩了個心眼,到不是因為我一心鑽到了錢眼裏,畢竟驢子拉磨還的給點飼料呢,更何況我們身上的黑沙到底能不能治療目前還是未知,若是最後遇上了什麼危險被埋在大漠裏再出不來,或者一個月找不到孔雀城那個什麼天賜靈泉,也是個死路一條,至少我得給雲妮和莫雅留下點生活費啊。
訛到了錢,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主要任務,我和才子溜達著去看做著準備工作的唐心和蘭花,這次準備的設施極其齊全,看來是受了上次行動的教訓,記住了有備無患。
更讓我和才子高興的是,部裏特別申請了兩支自動步槍和兩把六四手槍,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炸藥!
我和才子興奮地把玩了會自動步槍,屬於86S改進型的,特點就是操作簡單,裝上刺刀全長也不過70公分,重量也隻有3公斤,而且經過改良後適合在沙漠中使用,不會發生沙礫堵膛的問題,當然隻是相對而言的,並非絕對。
添膛為三十發子彈,可以單射也可以連發。
不過這槍有效的射距也隻不過是400米以內,雖然遠距離殺傷能力弱一點,但做沙漠中作為防身武器到算得上最適合的。
主席說過一句話,“槍杆子裏出政權。”咱雖然不是幹革命,但是在大漠裏有支槍護身,膽氣立刻壯了許多,而且也很久沒玩過槍了,還真有點槍癮發做,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半晌。
賈老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秦漢時期西域各國的情況,我和才子也不方便打擾,悄悄地離開了文化遺產管理部。
又到溫古齋轉了一圈,老樹妖沒來,寅遠隻一晚便基本熟悉了接客待人之道,看著有些木訥的寅遠真誠的笑容,我不禁暗歎了一聲,老實人一旦做起生意來,那可比精明人更加具有欺騙性。
一切都算順利,現在等待的就是明天一早集合出發,我和才子順著繁華炎熱的街頭向家溜達,在湘西山清水秀的環境待得久了,一下子回到熙熙攘攘的都市中,還真有些不太適應,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才是自己心裏盼望的,我有些迷茫。
晚上,唐心回到了家,帶回了一個讓我歡喜讓我憂的消息,賈老突然病倒了!
事情的起因我也是知道的,大概一個月前,陝西某地曾經發現了一座古墓,當時考察隊在現場勘探以後沒有摸清情況,一時間也不敢發掘,賈老曾經請我和才子去幫忙,被我拒絕,結果賈老今天下午接到了報告,那座古墓在日前發生了盜掘,盜賊采取了爆破方式,野蠻地炸開了墓頂,而這座墓穴的墓頂好巧不巧采取的是天寶龍火琉璃頂的機關,整座古墓被少得了個支離破碎,別說冥器,便是冥殿也麵目全非。
盜賊雖然被捉拿歸案,可惜古墓毀於一旦,賈老一氣之下竟然當場心髒病發,老人本來就年事已高,又剛剛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曆險,情況不容樂觀。
我聽到了這個消息也不免有些自責,其實這天寶龍火琉璃頂的機關實在好破的很,所謂天寶龍火琉璃頂,便是在建造陵墓時,墓室中空,頂棚先鋪設一層極薄的易碎琉璃瓦,瓦上有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再上邊又是一層琉璃瓦,然後才是封土堆,隻要有外力的進入,頂子一碰就破,西域火龍油見空氣就著,把墓室中的屍骨和陪葬品燒個精光,讓倒鬥者什麼都得不到。
天寶龍火琉璃頂的設計雖然可以算得上巧妙,但最大的弱點便是測量側壁,將盜洞從側壁打通,而不破壞頂壁,這樣自然就不會觸動機關了。
那倒鬥者隻不過是個鄉下的一心想發財的農民,什麼也不懂,隻橫下條心,想著發財,沒想到落得個人去財空的下場。
難怪賈老曾經說過,真正的有些良知的世傳土夫子,倒鬥者有的時候反倒比許多官盜、民盜更值得原諒些,畢竟以行規和技巧決定了墓穴不會遭到滅頂之災,而“十取其一、二,燈熄燭滅則分文不動。”的規矩也決定了墓穴不會遭受偷盜一空的情況。
聽到了賈老病倒的消息,我和才子立刻跟著唐心來到醫院看望,老人神情悲痛異常,看到我們進房,目含責備地看了我一眼,便將目光盯住了雪白的牆壁,也不說話。
“賈老,事情我們都聽唐心說了,您也別太著急,既然已經如此,您上火也沒什麼益處。”我微微歎了口氣,柔聲安慰著老人。
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胸口劇烈快速地起伏,我到沒想到自己一句安慰的話反而更讓老人激動起來。
朝唐心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苦笑,訕訕地退到了一旁。
唐心皺著眉頭朝我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了賈老滿是褶皺的消瘦手掌,心疼地說“賈老,小狼知道了這事也知道他自己也知道錯了,他還跟我說如果這次能安全回來的話,他就加入咱們的考古隊!”
我立刻愣住了,我可從來沒說過這話呀!唐心朝我擠了擠眼睛,我也明白她的意思,能讓賈老消消氣這是目前最重要的,無聲地歎息了一口氣,也隻能接過唐心的話“是啊,賈老,我跟唐心說了,隻要您不嫌棄,等這次從大漠回來,我和才子就加入考古隊,也為咱國家的考古事業做做貢獻,向您老學習!”
賈老半信半疑地把目光轉到我的身上,我神情認真地朝老人點了點頭。
賈老重重地歎了口氣,表情也放鬆了不少,雖然眼神裏依舊滿是痛心,“小郎啊,如果你能真這麼想那就好,那就證明你沒丟古老的人,證明我們大家都沒看錯你!”
我心裏暗暗叫苦,隻怕這次是真的下不來船了。
“老頭,你就安心養病吧,什麼事都有我們呢!”才子拍了拍賈老的手背笑著說“等咱們回來給你找個十、七、八座古墓!”
“哪有這麼容易!”賈老涕笑皆非地在才子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情緒好了許多,“小郎啊,這次恐怕我是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了。”
看著老人滿臉的遺憾感慨,我微笑著安慰著賈老“賈老,我們這次去算是給您開路,等到咱們真的找到了那個孔雀城,您再去也行嘛!”
“嗬嗬,就算我想去現在這樣子也去不了的,何況我也知道有我這麼個糟老頭子跟著你們,實在是太拖累你們了。”老人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立刻用力拍了拍胸口“您看我這身體,那點小傷早就好利索了!”
賈老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次你們去把那張圖和玉璧一起帶上,既然是水雲紗的貼身隨葬物品,我想也許會派上用場。”隨後便是一番千叮嚀萬囑咐路上一定要謹慎,小心,發現了孔雀城以後必須要妥善保護。
我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心裏卻有些發苦,能不能找到孔雀城還是個未知數呢,要是找不到,這一麵恐怕就是訣別了。
“小郎,你和唐心,小才都不是短命相,一定會化險為夷的。”賈老微笑著說道。
我苦笑著點了點頭“借您吉言吧。”
把做好的太歲湯給賈老喂下,又囑咐了老人好好靜養,無須擔心,我和才子還有唐心離開了醫院。
三天後,風塵仆仆的一行六人到達了哈密,哈密這個地方晝夜溫差極大,有語說“早穿棉襖午穿紗,晚上摟著火盆吃西瓜。”,其實也不光是哈密如此,整個大漠也都一樣,我們達到哈密的時候是中午,炎熱的太陽曬得人有些發暈,結果傍晚十分在車上便感到了濃濃的涼意,不得不一層一層地加衣服,幸虧唐心早就做好了準備,而且老樹妖曾經到過大漠,所以也告訴了我們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老樹妖的朋友紮伊居住在距離哈密西北四百多公裏的河口子,在哈密雇了兩輛越野車,馬不停蹄地趕往河口子,夜晚漸臨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人煙稀少,黃沙遍目了,遠遠望去,隻覺得這天地之間隻有漫漫黃沙,就連天都是昏黃色的,看著沿途偶爾出現的盤旋如蒼龍迥勁的胡楊、紅柳,和一簇簇點綴著萬裏黃沙的梭梭,我、才子第一次見識廣袤大漠的人都驚歎連連,溫老也被眼前宏偉壯麗的沙海所震驚。
“這算什麼大漠呦,咱們現在隻是在邊上轉轉,等到咱們去找白龍海的時候,那才叫真的進了大漠咧。”老樹妖笑著說。
最初我被新鮮的沙漠吸引,好奇地四處觀瞧,不過幾個小時過去以後,永遠沒有什麼變化的景色讓我漸漸覺得枯燥,微微搖晃的車子和單調的視覺直接後果就是起到了催眠的效果,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我被老樹妖搖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地黑了下來,黑夜裏幾點昏黃的燈光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到了。”老樹妖率先跳下了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一行人陸續地跳下了車,看著眼前這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河口子。
因為這裏有水源,所有就有村落,在大漠中,水才是最重要的,老樹妖這樣解釋。
“走吧。”老樹妖在前麵帶路,引領著眾人向一間燈光昏暗的低矮的土坯房走去。
老樹妖敲著門高喊了兩聲,一個四十多歲的黝黑精瘦男子打開了門,看到老樹妖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大笑著和老樹妖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想必這人就是紮伊了。
紮伊與老樹妖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二人相識在二十年前,老樹妖曾經來樓蘭淘寶,而他的向導就是當時不到二十歲的紮伊,後來紮伊也跟著鄉親們一起到樓蘭、小河墓群、太陽墓去倒騰過幹屍,直到最後自己單幹,而紮伊在大漠裏也逐漸出了名,都說他的鼻子比沙狐還要靈,他尋路的本事比野駱駝還要厲害。
紮伊給我的一個感覺,長相與漢人不太一樣,鼻子高挺,眼窩深陷,而且眸子也是赫色的,據說紮伊的祖先是古代回紇人,在我感覺到與水雲紗的外貌特征有些類似。
生活在風沙之中的紮伊皮膚幹枯粗糙,看上去感覺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了不少,眼中的精光讓我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絕不簡單,隻是偶爾閃爍的陰冷和懷疑讓我有些不舒服,轉念一想,初次見麵,難免會有些不信任。
“紮伊老弟,我對著胡大起誓,和你一樣,這幾位都是我的兄弟,絕對值得信任的。”老樹妖信誓旦旦地說,他也知道此行艱險,如果彼此不能建立絕對的信任,那對我們的行動是絕對不利的。
聽到老樹妖的話,紮伊的疑慮稍減,隻是奇怪的眼神不時瞟向蘭花和唐心,或許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子也願意到這風沙漫天的大漠裏來吧。
在紮伊家裏匆忙地吃了些饢和熟肉,老樹妖便心急火燎地催促著紮伊“我說老弟,快把你說的東西拿出來看看!”
紮伊應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了個沙巾小包,湊在燈泡前小心翼翼地層層打開,最後露出了片土黃色半個巴掌大小的錦片。
所有人都把頭湊了上去,錦片上隱約可以看到幾個奇怪的符號,有些像草書的漢字,又有點像是簡筆畫,其實漢字在最初時也頗多象形的,所以我暗暗判斷這些是字符而不是圖畫。
“這是什麼字?怎麼這麼怪呢?”才子看了半晌望向了唐心,畢竟唐心是正牌的考古學家。
“我從沒見過。”老樹妖沒有猶豫馬上就承認了自己對這些字符的無知“但絕對不是漢字。”
老樹妖最為擅長的就是臨摹,無論是草、楷、篆,甚至甲骨文也頗有研究的,既然他如此確定,那就一定不是漢字。
“我覺得看起來有些像佉盧文,但是卻有區別,隻是字符太少,沒辦法做具體判定。”唐心皺著眉頭思索著說。
“佉盧文?”我再一次驚歎這個世界之大,一個人所不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是的。”唐心點頭,看到眾人迷茫好奇的目光,微笑著解釋道“佉盧文最早起源於古代犍陀羅,是公元前三世紀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時期的文字,全稱‘佉盧虱底文’,最早在印度西北部和今巴基斯坦一帶使用,公元4世紀中葉隨著貴霜王朝的滅亡而消失,或許是那個時候傳進來的吧,隻是看起來又和佉盧文有些不同的感覺。”
今天真算是長見識了,我暗想,不知道孔雀城又和那個孔雀王朝會不會有什麼關係?但這並不是我所最關心的事情,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紮伊會不會帶我們去尋找那座白龍海裏的神秘古城廢墟。
朝老樹妖使了個眼神,老樹妖立刻篤定地朝我微微點了點頭,意思是沒什麼問題。
“紮伊,如果你願意出售的話,我想購買,你覺得多少錢合適呢?”唐心小心翼翼地從背包裏取出個密封塑料袋把那半片殘錦裝了進去。
“恩,你要買?”紮伊的漢語說的很流利,想要確定似地重複了一遍,我卻看到他眼睛裏閃過的狡黠,“你們都是木大哥的好朋友,價格自然好商量,不如你們說個價格,我看看能賣不?”
我和才子、溫老對望了一眼,這種伎倆也是我們在平時常用的,尤其在不知道貨的行價,也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承受能力的時候采用這種辦法最靈,因為對方出的價格必定是在他心理承受價位以下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左右,這時候有了參照價就可以把價還到對方剛剛好能接受的心理價位。
也怪唐心講價的技巧實在太欠缺了,不過既然我在旁邊自然是不會讓紮伊遂願的。
唐心求助似地望著我,有些猶豫。
“其實前幾天已經有幾批人來看過了,他們的價格都很高的,雖然咱們是朋友,但是也不能讓我賠太多吧?”紮伊補充道。
才子忍不住低哼了一聲,老樹妖也有些尷尬,我和溫老卻相視而笑,紮伊越這麼說就越表明他沒信心了。
“紮伊大哥啊,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情況。”我清了清喉嚨,微笑著對紮伊說道“首先價格自然要根據品相和價值決定的,我們考古隊啊,最注重的就是它的曆史價值了,這件東西,我們首先說它的品相吧,錦沒什麼特別的,絕對算不上佳品,而且破腐嚴重,又隻剩下這麼個小角,收藏是沒什麼價值的了;其實我們看中的是上麵這幾個字符而已,這麼簡單的字符我早就記在腦子裏了,就算不買也沒什麼了。”
紮伊的臉色逐漸變得閃爍不定,半信半疑地望著我半晌,其實憑心而論我也沒有騙他,但是同一件東西對不同的人價值是不同的,對普通收藏家而言,肯為這片破布出大價錢的肯定不多,但是對於曆史考研,尤其是牽扯到一座能夠震驚世界的古城的研究,那價值可就無法估量了,至少我相信消息傳出去以後會有很多國家會對這片殘錦和紮伊很感興趣。
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微笑著與紮伊對視著,紮伊狐疑地望向老樹妖,後者點了點頭。
“那,郎兄弟,你肯給什麼價?”紮伊的語氣再不像最初那麼沉穩。
“一千塊,這東西隻值這個價,但是紮伊老哥的辛苦,我願意付出五千塊。”我向紮伊伸出了手。
這五千塊隻是為了讓紮伊的心理平衡,也是為了古城的尋找,在我們的計劃裏,紮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我自然不能在一開始把關係搞得太僵了。
紮伊猶豫了片刻後,咬了咬牙,伸手與我的手握在了一起“成交!”
唐心悄悄地對我伸出了拇指。
我爽快地把錢付給了紮伊,而交談也進入了重點。
“紮伊老弟,我們這次來看這東西是個目的,但是更重要的嘛,是想讓你帶著我們去找你到過的那座古城。”老樹妖說出了我們的目的。
紮伊聽到要去尋找古城,臉色立刻變了,充滿了驚駭恐懼,驚魂未定地把頭搖得和撥楞鼓似的。
“去不得,去不得!木大哥,白龍海是被胡大詛咒的地方,進不去,出不來的!”我能看出來紮伊的惶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說是進不去出不來,你老哥不也是進去又平安出來了嘛!”才子笑著說“再說老哥你帶我們去,我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要不是胡大他老人家開恩我是一定出不來的!”紮伊雙手合十輕聲地虔誠祈禱。
“老弟,這種發財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呢?”老樹妖也在旁邊勸道。
紮伊聽到發財兩個字,眼睛立刻露出貪婪的光,不過隨即便被深深的恐懼代替,用力地搖著頭“木大哥,你們一定要聽我的,去不得的,我們都會被惡鬼吃掉的!發不了財,連命都會丟掉!”
說來說去,紮伊死活就是不肯去,最後勉為其難地答應做我們的向導帶我們去白龍海的邊緣,當然是有代價的,向導費五千塊,而駱駝一應提供的物資則按天收取費用,如果發生折損,價錢另算。
按照紮伊所說的,進入白龍海也未必能看到古城“胡大把城藏起來了,隻有他發脾氣的時候刮起了黑沙暴才會顯現。”
按照紮伊的計算,從河口子到白龍海的邊緣,我們需要走三天左右,而當時從他到達古城廢墟至走出白龍海,他用了六天的時間,所以我們準備了十五天的食物和飲水,在沙漠中最致命的不是餓,而是渴,即便是正常的人類在不進食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堅持十到十五天不死,而不補充水分,人最多可能堅持七天。
駱駝,紮伊準備了二十峰,我們一共是七個人,兩峰輪流騎乘,其餘的六峰則用來運輸物資。
他弄來這麼多駱駝,我到覺得紮伊是在故意弄著駱駝湊工分,哪裏需要這麼多呢,不過這費用又不需要掏我自己的腰包,也就聽之任之了。
在紮伊一聲駝笛聲中,所有的駱駝連成了一排,晃悠著踏上了尋找孔雀城的路。
我和紮伊走在最前麵,隨後是老樹妖、唐心、蘭花、溫老和才子。
清晨的溫度很低,雖然初升的太陽萬道霞光照在漫天的黃沙上看起來金燦燦的,看著遠遠的似乎與天連接的大漠,我生起了航行在海上的錯覺,或許,我身處所在也是海,是沙海。
“紮伊大哥,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請教你的。”我坐在駝背上隨著駱駝的前進搖晃著,聽從紮伊的吩咐,把臉結結實實地捂了起來,戴上了防沙鏡。
“有什麼問題?郎兄弟。”經過兩筆交易,紮伊已經很直觀地認為我很夠意思,態度也逐漸變得隨和起來。
“紮伊大哥,傳說中的黑孔雀城不是遍地黃金珠寶嗎?你為什麼隻拿回那麼一片破錦呢?”我大聲地喊道。
四周的風聲就像尖銳的哨音,若不大聲喊叫即便是超過三米也聽不輕對方的聲音,紮伊說這種天氣算得上風和日麗。
我無法想象真正的黑風暴到底是什麼樣子,有多可怕,還有另大漠人談及色變的白龍風,也就是常說的龍卷風。
“傳說中的黑孔雀城是那樣的,可惜我到過的古城卻不是黑孔雀,那裏除了白骨,我找不到還有什麼,這片布也是我偶爾發現的,不過就算是有財寶也帶不出來的,會被黑風暴吞沒,被沙龍化為灰燼。”紮伊嚴肅中帶著恐懼地向我喊道。
紮伊的話讓我有些失望,即便星相圖上所顯示的路線方向與我們此刻行進的方向大致相同,但是西域千百年來,所謂的三十六國、五十四國,分分合合的,戰火蔓延,城郭廢棄興建更是頻繁,隻要有水有草,便是可以生活的地方,白龍海方圓幾千公裏的區域裏,不止一座古城絕對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是現在我們並沒有更多的線索,所以,紮伊發現的古城廢墟理所當然成為了我們的第一站。
在白龍海範圍內,目前還沒有發現過任何古城遺跡,事實是,白龍海還沒有人進去進行考察過。
等到太陽漸漸升到頭頂的時候,溫度就像加熱的火爐一樣,迅速地攀升起來,沙子就像聚熱板一樣把溫度反射集中,途中我小解下了駱駝,踩到沙子上的時候,我覺得我的鞋底都融化了,幸好隻是錯覺。
漫無邊際的大漠入眼到處都是一模一樣,起起伏伏的沙丘,魚鱗一樣的沙地,在起初溫度還不高的時候,唐心和蘭花麵對著大漠還很興奮,唐心甚至笑言,這柔軟的沙子讓她感覺仿佛身處夏維夷海灘上,不過等溫度逐漸升高以後,兩女便開始苦不堪言了。
日頭西下的時候,風沙反而轉大了,狂風夾著黃沙吹打在每個人的身上,前方五、六米的地方都無法看清,隻能下了駱駝,緊貼駱駝的身體跟著向前努力地移動著。
終於在筋疲力盡的時候,我們到達了第一天的宿營地,一座高大的沙丘下。
轉過了沙丘立刻感覺呼吸一暢,“這鬼地方可真要命!”才子吐出一口口水,夾雜著半口黃沙,即便把臉蒙得嚴嚴實實的,我依舊覺得嘴裏、鼻子裏都是沙子。
四外挖出了一米多高的沙牆,把帳篷支了起來固定好,這樣是為了將帳篷加重使得帳篷不被刮走,紮伊拿出了路上收集的梭梭點燃,沒想到這梭梭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圍繞著火堆,立刻覺得寒冷被驅散了不少。
“這東西燒得可真旺,比的上咱家的鬆木油了。”我向正努力地挖著鼻孔的才子說。
正燒水的唐心聽到我的話,笑著說“梭梭被稱為沙煤,渾身是寶呢,隻可惜現在越來越少了。”
跪在地上恭敬地祈禱完畢的紮伊坐了起來,微笑著說“這梭梭是胡大賜給我們的寶貝。”
“小狼,溫老的身體又開始發熱了。”唐心湊到我身邊輕輕地說,我點了點頭,囑咐唐心把太歲給溫老喂下去,趁著大家都忙著收拾行李,沒人注意到我,我擼起了袖子,黑斑已經擴大到了將近整條小臂,像是一個個小眼睛盯著我,詭異無比,我的頭皮一陣陣發緊發麻。
分著吃了些饢,每個人都喝了點白酒,沙漠夜晚寒冷無比,喝些白酒多少能抵禦些低溫,俗話說得好,酒桌上的感情越喝越深,幾口酒下肚後,不光身體暖了起來,連腦袋也有些發熱。
“郎兄弟,你們為什麼非要找到那古城呢?那裏什麼都沒有。”紮伊奇怪地望著我。
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個瘋子,我隻能報以苦笑,心裏有苦自己知道。
當晚我先值夜,把活燒得旺旺的,給自己裹上了一條氈子,摟著那支86S改進步槍,遙望著天上的璀璨星空,腦海裏浮現出那張星相圖,果然一一地找到了相應星宿,但是想起那條線路,卻實在無法精確,除了能夠判斷出方向大致不錯,剩下的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惶惶忽忽中不知不覺迷糊了過去,驀地一陣涼風把我驚醒,打了個激靈我睜開了眼睛,身前的火堆已經熄了下來,隻剩下火星在眨著眼睛,揉揉眼睛,心說這幾天實在是太疲勞了,扭頭想叫才子起來替我,突然借著清冷暗淡的月光,我看到十幾米外的沙丘扶著一張詭異奇怪的臉!
長嘴、大眼,我第一個反映竟然想到了傳說中的勾魂馬麵!
下意識中手中的自動步槍已經上膛、瞄準,就在我要勾動扳機的時候,卻被紮伊突兀地一嗓子給製止了。
“別,別!”紮伊慌張地撲了上來把我的槍給奪了過去。
就這麼一耽擱,那張臉憑空消失了,就像從沒出現過似的。
“那是什麼怪物?”我平複了一下受驚的心跳,皺著眉頭望向紮伊。
紮伊把槍重新又遞還給我,聽到我的問題突然笑了“那不是怪物,那是野驢子。”
這個答案讓我愣了片刻,仔細想想,那張臉的確是一張驢臉,隻是那雙眼睛充滿了好奇,根本沒有任何的恐懼,根本不像是一雙動物的眼睛。
唐心聽到聲音也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聽到我的描述,唐心也笑了,野驢子顧名思義,野生的驢子,奔跑速度極快,甚至連狼都追不上,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好奇心很強,因為沒見過人,所以往往會跟著人瞧個究竟,甚至會在晚上扒進帳篷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麼。
我這才恍然大悟,心想這可真是好奇丟掉命啊,剛才若不是紮伊製止的及時,隻怕我那一槍已經要了那隻野驢子的命了。
“郎兄弟,野驢子和野駱駝都是胡大的使者,千萬不要傷害他們,不然胡大生氣就會降災給我們的,會召來黑風暴和白龍風把我們埋在厚厚的沙堆下,讓我們的靈魂永遠迷失在大漠裏,受盡太陽的煎熬和風沙的寒冷。”
才子打著哈欠鑽出了帳篷,“咋了?”
我把手裏的槍遞給才子“咋了,該你值夜了!”說完,我也不等他說話,轉身鑽進了帳篷。
閉上眼睛,無盡的疲倦一波重過一波,我幾乎是閉上了眼睛便進入了夢鄉。
睜開眼睛鑽出了帳篷,這時太陽還沒完全露出地麵,我駭然發現昨晚我們宿營時依傍的沙丘竟然矮了一半還多,而此刻的才子竟然隻露出了半個身子鼾聲如雷!
下半身已經被黃沙掩埋,這牲口居然睡得還如此香甜!我一巴掌把他拍醒,吃痛的才子一驚之下想要跳起來,結果卻紋絲不動,自己看了一眼,眼中頓時也露出慌張的神情“爺爺的,怪不得做夢在不停地走山路,累得半死。”在我的幫助下,才子狼狽地爬出了沙坑。
簡單地吃過早飯,按照昨天的順序,重又上路,這一天我們經過了幾處梭梭叢和沙棗叢,還有幾棵雖然被狂風吹得斜倒了卻仍頑強地不肯隨風而去的枯死的胡楊。
這讓我想起曾經聽說過的一句話“一千年不枯、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腐”這胡楊恐怕是這大漠上最頑強的生命了。
“咱們再向前走一天,就到了白龍海的邊兒了,進了白龍海就裏再也找不到水了,隨時都有可能遇上黑風暴,白龍風,迷了路就算你帶多少水也沒用。”紮伊用憐憫的目光望著我,鄭重地再一次發出了警告。
這一天的行程依舊是風平浪靜,就連紮伊也不斷地感謝胡大,說是這樣連續的好天氣就連他這一輩子生活在大漠裏的人也很少見到的,如此看來胡大似乎對我們並沒有太反感。
一天的前進,我們向大漠的腹地更深了一步,漫天都是沙丘,梭梭都變得越來越矮,一副營養極其不良的模樣,如果說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在我們身後十幾米外,兩隻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的野驢子張望著我們,一路跟著我們前進。
才子看到那兩隻野驢子便立刻來了精神,“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咱們今兒就弄點新鮮的吃!”才子興奮地喊著。
紮伊立刻跳下駱駝,跑到才子的身邊把跟我說過的話重新又說了一遍,有句話說的好,“入鄉隨俗”雖然我是不相信紮伊所說的,如果打死了野驢子就會被真主懲罰,但是好歹也要尊重紮伊的信仰。
溫老經過兩天的折騰,臉色變得土黃暗淡,看得出來老人的精神有些萎靡,但仍舊勉強地做出從容的樣子,而老樹妖這老小子別看身材單薄的很,竟然異常結實,果然也不是個普通人啊。
這一夜害怕再發生不小心睡過去而被活埋的意外,分為兩班值夜,兩人一組,我和紮伊一組,老樹妖和才子一組。
“紮伊大哥,你在這大漠裏討了幾十年的生活,都遇到過啥稀奇事?”我和紮伊圍著火堆,小口小口地抿著白酒閑聊著。
“那古怪事可見得多了,感謝仁慈的真主一直給我指引。”紮伊說著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了片刻。
要說這一路上我最有些受不了的便是紮伊風雨無阻的禱告,清早第一件事,就是鋪上條氈子禱告,一天至少要禱告五遍。
重新坐起來的紮伊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耐煩,神色鄭重地說“郎兄弟,真主是萬能的,千萬不要對他老人家不尊重,這大漠埋葬了多少人啊,要不是我把自己的一切都貢獻給了胡大,全心全意地伺候著胡大,怕也沒機會和你喝酒聊天啦。”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紮伊遙遙地指著我們的西南方,在我看來那隻是沒有盡頭的沙漠,“在那裏,十二天的路程,就是麻紮塔格,我已經去覲見過六次了,我打算過段時間再去覲見一次,偉大的真主一定能夠看到我的真心,永遠保佑我的。”
從北京出發以後,老樹妖給我們講過不少大漠見聞,麻紮塔格在當地人心中是神山,麻紮的意思是墳墓,塔格是山的意思,麻紮塔格是是兩座紅白分明的巨大沙丘,傳說是當年聖戰而死的信徒埋身的地方,據說信仰伊斯蘭教的信徒如果一生之中可以到這裏朝覲七次相當於去麥迦。
麵對著大自然毀天滅地的本領,單薄的人類的確需要有信仰寄托他們的恐懼,紮伊對真主的虔誠也正是如此。
紮伊神色悠悠地遙望了半晌,在我的咳嗽聲中神遊歸來,嗬嗬笑了一聲“郎兄弟,咱們剛才說到哪裏了?”
我抿了口酒,火熱的線從喉嚨直燒到胃,讓我裹著氈子依舊顫抖的身體感到些許溫暖“紮伊大哥,給我講講你遇到過的稀奇事吧。”
紮伊灌了口白酒,神色漸漸變得嚴肅“五年前,有幾個外國人找到我,給了我很多錢讓我帶著他們去白龍海尋找幹屍,我本是不想去的,那地方實在太古怪,但是,但是後來還是勉強地帶著他們去了,我們有一天晚上在紅柳溝那裏紮營的,我出去想找些梭梭生火,結果回來以後,那幾個人全都變成白骨!”紮伊說到這裏發出了一聲惶恐的呻吟,拿著酒囊的手也劇烈顫抖起來,眼睛裏射出恐怖的神色。
“我知道,那是真主生氣了,派沙龍把他們都給殺死了,而我因為對真主的真誠而保住了一條命,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去過紅柳溝。”紮伊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很怪異,就像是掐著嗓子發出的聲音。
我看到紮伊在提到沙龍的時候特別驚恐,可見沙龍在他心裏所造成的恐怖陰影是多麼的巨大,我也曾聽唐心講過關於沙龍的傳說,沙龍又被稱為死亡之蟲,據說沙龍有將近一米長,胳膊粗細,渾身通紅,分不清頭尾,看不到眼口,沙龍可以用電流攻擊敵人,而且能夠噴出比硫酸還要厲害的液體,人若是一旦沾上了沙龍噴出的毒液,除非把那部位馬上砍下來,否則是必死無疑的。
當然這隻是傳說,每個人都隻是聽說,卻從沒親眼見過,聽到紮伊提起沙龍,登時被勾起了好奇,“紮伊大哥,你見過沙龍嗎?”
“真主呦,郎兄弟,你可別詛咒我嘛,見過沙龍的人哪還有活下來的?”紮伊皺著眉頭說,轉身又低低地禱告了一番,估計是在乞求真主沒有聽到我剛才的話吧。
“紮伊大哥,那沙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長什麼樣子?”我到不是故意在紮伊麵前提起讓他膽戰心驚的東西,因為我對這個沙龍實在是非常好奇,能夠用電流進行攻擊,還能噴出比硫酸還要厲害的毒液,我總覺得這東西隻不過是人們想象出來的。
“沙龍是真主的守護,被真主派來保護著黑孔雀城,黑孔雀城裏無數的珍寶都是那些對真主不敬的人死在大漠裏留下的,真主就派沙龍看著這些財寶,如果有人進入了黑孔雀城,貪心大發,那麼這些沙龍就會把他們殺死,如果這些人對真主虔誠,不動那些珍寶,他不光能夠活著走出黑孔雀城,而且還會受到真主的眷顧。”紮伊說完,悠悠地歎了口氣,似乎因為自己沒有機會到黑孔雀城向真主表達真誠而遺憾。
“紮伊大哥,你就這麼肯定你到過的那座古城不是黑孔雀城?”我的目光越過紮伊看到跟了我們一天的野驢子竟然在離我們三、四米的旁邊趴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我們。
“黑孔雀城裏遍地金銀財寶,而我到過的那座城雖然也在白龍海中,卻隻是一堆廢墟,不會是黑孔雀城的!”紮伊十分肯定地說道。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紮伊告訴我們到了,再向前走就進入了白龍海,我們的約定中,他隻負責送我們到這裏。
前麵是一道不知道有多長的沙脊,東北方是座巨大的沙丘,除了長一點,高一點,我沒發現和我們一路走過的沙漠有什麼不同。
“我會在這裏等你們五天,隻要出了白龍海,這些駱駝自然會帶著你們和我彙合,如果五天後你們出不來,我就隻有回去了。”幾天的相處,彼此之間多少都生出了些感情,紮伊的眼神裏充滿了不舍得和惋惜,似乎知道我們一定再出不來了。
我笑著遞給了紮伊一萬塊錢,“紮伊大哥,如果我們十五天後不和你聯係,那就是真的回不來了,您就給這個電話打個電話,他們會把駱駝錢賠給你的。”我把李部長的電話留給了紮伊。
紮伊張嘴,最終隻歎息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力地給了我一個擁抱“兄弟,保重!你是真正的漢子!”
紮伊的真情流露多少讓我有些感動,不過話說回來,沒人會對將死之人還吝嗇一些感情的表白,而我們在紮伊看來,無疑就相當於死人了,紮伊的言談表情充滿了訣別的味道。
“我說,老紮伊,你也忒不夠意思了,不跟我們一起進去也就罷了,咋不給我們跟你的真主說說,保佑我們一路平安呢?”才子大大咧咧地笑著讓道。
“真主阿拉,我會為你們祈禱的,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動白龍海裏的財寶,不要妄圖想帶著裏麵的東西活著走出來!”紮伊鄭重無比地對我們說“願真主與你們同在,雖然這裏是被真主詛咒的煉獄,希望你們好運。”
紮伊與老樹妖動情地緊緊擁抱了下,“木大哥,我沒想到會這樣,如果……是我害了你,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紮伊難過地歎了口氣。
“紮伊老弟,千萬別這麼說,哥哥我還得感謝你呢!放心吧,等我回來了咱們好好喝一頓!”老樹妖笑著拍了拍紮伊的胸膛。
“老哥呦,白龍海可不是你以前到過的大漠邊子,那裏是………”紮伊皺著眉頭試圖勸我們回頭,卻被老樹妖揮著手打斷“老弟,不要再給老哥潑涼水了!”
紮伊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真主保佑!”
紮伊留下了他自己那份食物,飲水,留下了兩峰駱駝,把剩下的裝備一股腦地給了我們,這老小子也還算夠意思,要是我們真的再也出不來了,這十八峰駱駝可就值不少銀子呢。
翻過了沙脊,紮伊被我們甩到了身後,四周向哪個方向望都是一模一樣望不到頭的沙漠,白龍海,似乎也沒什麼不同的,不知道為什麼當地人談到白龍海就像說到鬼似的,恐怖無比。
我用紮伊留給我的駝哨指揮著駝隊的行止,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生疏,但在我興致勃勃的練習中,很快就基本掌握了其中的竅門。
第一天一切都與我們來路上沒什麼不同,按照星圖上顯示的方向,我們穿過了一條裏許長的峽穀後,在一座沙丘後麵紮營休息。
要說有什麼和白龍海外有所不同的,那就是我們這一天根本沒有見到任何的活物,雖然大漠裏的生物本就不多,但是一路而來,偶爾還能見到些野驢子,野駱駝,但進入白龍海後的這一整天,別說動物,就連梭梭也沒見到一叢。
雖然依舊是太陽高照,滿眼黃沙,可是入眼的全都是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的樣子,氣氛沉悶而怪異,甚至感覺就連跨下的駱駝都有些心驚膽顫的。
看來白龍海這死亡之海的名字還真沒有叫錯。
第二天,整理行裝繼續前進。
白龍海為什麼這麼可怕,沒用上十分鍾,我便見識到了。
本來萬裏晴空,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發生了變化,遙遙地望見西北方的天地相交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黑線,很快那道黑線便密布了整個天邊,迅速地向我們的方向推進過來,周圍的風速和強度猛然加大,地麵的黃沙隨著越來越強的狂風彌漫開來,身體就像變得越來越輕,隨時都有可能隨風飛上天空似的,隻有死命地摟住駱駝。
身邊的風聲尖利刺耳,好象無數的冤魂野鬼在哭嚎叫喊,那道遮天避日的黑線越來越黑,等到逐漸清晰的時候,眼中見到的是一道看不到邊際、厚度的沙牆,鋪天蓋地地移向我們,所到之處,黃沙狂湧,我甚至隱隱看到了幾棵巨大的枯死的胡楊樹在沙牆中翻滾舞動,時上時下。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來,溫度也迅速地從酷熱變成了寒冷刺骨,在風沙中,我隻能隱約地看到身邊的老樹妖和溫老,至於唐心、蘭花和才子現在情況如何,即便我心急如焚,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好!是黑風暴!”老樹妖拚了命地叫喊著,聽到我耳裏也隻是微弱的一點聲音。
“怎麼辦?”我大聲地問道,駱駝隊也驚慌起來,暴躁地四處張望著,根本不再聽我的指揮。
“跟著駱駝走!”老樹妖大喊,我點了點頭,回身對溫老囑咐了一句,緊緊地抓著駱駝向後移動,走向後麵的才子唐心等人。
唐心很明顯也有些慌張,我高聲地囑咐她一定要跟住駱駝,繼續向後走去,把這個辦法說給了蘭花和才子。
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隊伍最後的幾峰馱著所有物資的駱駝,若是他們跑散了,就算我們不被黑風暴埋進沙漠裏,也要渴死!
不過這一點我的擔心實在有些多餘了,當我看到所有驚慌失措的駱駝都沿著一個方向跑去的時候,我恍然大悟,駱駝號稱沙漠之舟,對沙漠的了解遠遠超過了人類,所以它們能夠尋找到人類無法找到的避難所。
天色越來越黑暗,最初我還能肩負起清點人數和駱駝數的任務,但漸漸的我覺得呼吸異常困難,巨大的風沙把空氣都抽空了似的,到最後我隻能勉強摟住了駱駝的脖子,腳下隨著駱駝的帶動移動著。
這黑風暴鋪天蓋地,根本無法逾越,而大漠雖大,但入眼的全都是無邊黃沙,更別談尋找躲避的地方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早已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大聲呼喊著才子、唐心、蘭花和溫老等人的名字,隻是拚命喊出來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大漠到底有多麼可怕,我也曾經設想過,但是真正身處其中的時候,我隻有一個念頭,這絕對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力量!看來自己這次算是要交代在這裏了,變成一具幹屍,永遠被埋在沙丘之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懊惱,大風大浪也沒少經曆,沒想到竟然交代在這裏了。
突然間感覺周圍的狂風消失了,雖然耳邊依舊是鬼哭狼嚎的風聲,但那讓我窒息的勁風的確減輕了很多,至少呼吸起來不是那麼困難了。
我掏出了懷裏的電筒,等到眼睛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亮後,我發現自己竟然趴在一個洞穴裏,而那匹帶著我來到這裏的駱駝正用一雙驚恐無辜的眼睛望著我,“小狼!”唐心有氣無力的微弱聲音響了起來,也在這洞穴中,我急忙照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唐心爬在一峰跪在地上的駱駝背上,一道繩子將唐心與駱駝綁在了一起。
“小郎,大家都沒事嗎?”是老樹妖的聲音,他也在這裏!
隨著電筒光芒,我看到了十幾峰駱駝爬跪著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身下,而這間不大的洞穴裏竟然還蹲著兩頭野驢子,幾隻黃羊,甚至還有兩隻沙豹,大家擠在這裏,瑟瑟發抖,竟然連彼此是天敵都忘記了,全都被狂暴肆虐的大自然所恐嚇著沉浸在無限的驚恐中。
“我要去找才子他們!”聽著洞穴外尖利的狂風,我猛地站了起來,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才子、蘭花與溫老三人還有六峰駱駝並沒有在這洞穴裏,無論如何,我不能眼睜睜地被埋在沙漠中!
“小郎,你瘋了?”老樹妖驚駭地瞪著我叫道“你這麼出去除了搭上你自己的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我也要出去!”我異常堅定地說,試圖拉起匹駱駝跟著我出去,可是這些駱駝一個個死活也不肯動地方,最後隻能放棄。
“小狼,我和你一起去。”唐心虛弱地站了起來,走到我的身邊,聲音雖然很輕,但無比堅定地說道,邊說邊用繩子把我和她攔腰捆到了一起。
這樣做可以增加重量,減少被狂風卷走的可能,不過這麼做也有可能讓兩個人同時難逃厄運,不過如果唐心真的遇到危險,就算沒有這條繩子我也絕對不會獨自逃生的,而唐心這麼做,無疑也表明了她的相同想法。
我和唐心對望了一眼,打開手中的電筒向洞口走去,老樹妖大聲地呼喚著我倆。
“小狼,你們要幹啥去?”才子的聲音從洞穴的深處響起,我和唐心愕然回頭,渾身黃沙包裹的才子活象個兵馬俑似地向我們走來。
老樹妖的叫聲也嘎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望著才子。
“爺爺的!你從哪冒出來的!”我驚喜交加地抬腳向才子跑去,結果卻被拖住,這才想起來自己和唐心正綁在一起呢。
想都沒想,一把抱起唐心向才子跑了過去,三個拳頭同時捶到才子的胸口,除了我的一個拳頭,還有唐心的兩隻小拳頭。
“我們跟著駱駝稀裏糊塗地跑進了一個山洞裏,沒看到你們進來,我還想出去找你們呢,結果聽到這邊傳來的聲音,順著山洞就走了過來,原來這些洞是通著的。”
“這麼說溫老和蘭花沒事?”我懷裏的唐心高興得叫出了聲。
“唐心姐,我們都沒事。”蘭花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與溫老正從洞穴的深處向我們走了過來。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咱們今兒就要捐軀了呢。”我簡直無法表達自己劫後餘生的那種心情,當一個人完全絕望後突然被拉出了深淵重見光明,悲極與喜極隻隔了一瞬間,真讓人欲生欲死。
這時,老樹妖也有些尷尬地湊了上來,“大家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看著老樹妖漲紅的麵孔和難為情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個理解的笑容。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作出我剛才的選擇,我沒有理由怪老樹妖不願意和我一起出去尋找才子等人,每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珍惜生命是所有人的權利,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怨恨老樹妖呢?
這一場黑風暴在持續了近兩個小時後,終於漸漸歸於平靜,才子端著自動步槍死死地盯著那幾隻沙豹,這時洞裏的情況很有意思,駱駝,黃羊,沙豹、野驢子共處一室,放在平時本該是一個追一個逃才對。
洞外的狂風慢慢停歇了下來,太陽重新出現在當空,黑暗被光明驅散,洞穴裏也逐漸亮了起來,駱駝們也不在抖了,腦袋重新挺了起來,黃羊先於沙豹奔出了洞穴,幾隻沙豹在探頭探腦了一番後也離開了洞穴,兩隻好奇心強烈的野驢子卻是最後離開的。
我走到洞口觀察了一番,這洞穴位於一座不高的石山上,整個石山也不過三、五米高的樣子,倒像個倒扣在茫茫沙海中的小碗,整個石山也就是兩個籃球場大小。
看了看還有些灰蒙蒙的天地,雖說風暴小了很多,但估計風力還要在六級以上,剛好可以借這個洞穴稍微休整。
所有人的心重新放回了原位,見識了沙漠的壞脾氣後,至少我們暫時安全了,我打量起這個幾乎是老天爺的恩寵的洞穴。
洞穴並不算寬大,也就一人多高,如才子那般的身高站在這裏就不得不低著頭了,我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洞壁兩側用極簡單的線條雕刻著兩個光芒萬丈的太陽,雖然比在文王山墓室中發現的玉璧上所雕刻的太陽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線條的運用和整體的形象極其相似!
我連忙招呼唐心、溫老等人過來觀看,很明顯兩個人也馬上就聯想到了玉璧上那輪圓日,畢竟我們曾經無數次地把玩研究那枚玉璧,早已經在腦海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時看了看洞壁上的太陽雕刻,立刻想到了這洞穴一定與傳說中的孔雀城有著莫大的關聯。
老樹妖一看到這洞壁上的雕刻,立刻興奮地跳了起來“哈哈,沒想到因禍得福,竟然咱們誤打誤撞有所發現!”
“我們進裏麵去看看。”唐心扭亮了電筒,率先向洞穴深處走去。
越走越是心驚,沒想到這看起來不大小石頭山裏縱橫交錯地竟然有著不下二十個互通的大大小小的洞穴。
洞穴的牆壁上被線條簡單的雕刻所占據,因為這些雕刻並沒有使用顏色,純粹地以線條作為表現的方式,所以辨認起來著實有些困難,不過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無論哪個洞穴,壁刻上都有太陽的存在,看來太陽應該是留下這些雕刻的人的信仰圖騰,或許這些人也就是水雲紗的族人,生活在孔雀城中的人!
雕刻的內容各不相同,大多是人們騎在馬上或者駱駝上追趕射殺動物的圖案,而在最深處的洞穴則與眾不同。
首先是洞穴的形狀,這小石山裏的所有洞穴都是圓形或橢圓行的,惟獨這個洞穴是方方正正的,除去通道,三麵石壁上雕刻了三副外麵洞穴裏從沒見過的圖案。
一麵牆壁上是兩個手持長槍,鳥身人首的怪物守護著一輪太陽,與之相對的牆壁上是一個頭頂太陽手持長劍的男人把劍刺進了一個頭頂月亮,手抓長叉的男人的心髒。
而兩麵牆壁中間,也就是與入口相對的石壁上畫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背影,雙手捧起一輪光芒萬丈的太陽,給人的感覺就好象這女人捧著太陽走進了石壁裏。
最為特別的是這副圖象是整個石山石窟裏唯一一副彩色的畫像!女子長發是金黃色的,與金光萬丈的太陽顏色相同,身上的衣服則是紅色的,更為奇特的是女子的腰間懸掛著一枚玉璧,形狀,樣式與在文王山墓中所發現的那塊玉璧一模一樣。
而且這副畫像並非雕刻在石壁上,是畫上去的!
“這副畫的感覺怎麼這麼奇怪呢?”才子伸出手指在畫像上摸了一把,猛地把手指縮了回來,愕然回頭“這牆皮好象要掉啦!”
“你小子是不是剛才嚇的神誌不清了?”我譏笑著伸手摸了一把畫像,這畫像色彩鮮豔而且非常完整,連皸裂都異常細微,怎麼可能會脫落呢?
但是當我的手觸摸到畫像的時候,我也大吃了一驚,因為我感覺到畫像隨著我的接觸用力似乎向裏陷進去了半分!
我驚訝地咦了一聲,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我詫異的表情,紛紛伸手摸向壁畫,“是貼上去的!”溫老沉聲說道。
我心裏一動,沿著洞壁的邊緣摸索著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石壁與畫像之間的連接縫隙,隻是因為這畫像是畫在了一張與石壁顏色極為接近的薄物上,而且四外的邊口與石壁邊緣嚴絲合縫地緊密貼在了一起,若是不仔細地看,還真不太好發現。
“咱把這畫揭下來吧!”老樹妖興奮地搓著手說道。
“先別揭,不要毀壞了這副畫!”唐心急忙製止了老樹妖的手。
趁著老樹妖和才子蘭花幾人興致昂然地研究著這副奇怪的畫像,我拉著唐心和溫老退後了幾步。
“老哥,你怎麼看?”我指了指那副被貼上石壁的畫像輕聲問道。
溫老沉吟了片刻,思索著說道“我看這畫像似乎有些古怪,即便要畫也可以直接畫在牆上,又何必要畫完之後再貼在牆壁上呢?而且貼得如此隱蔽,根本就是不想被人發現,欲蓋彌彰!”
我看了看唐心,唐心一臉思索地盯著畫像沉默不語。
我的想法到和溫老差不多,隱隱覺得這畫像的後麵好象有問題。
“小狼,你們快來,這畫後麵有道縫,我覺得像道門啊!”正摸索著畫像的才子突地高聲叫道。
我搶上去,按照才子所說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然能感覺到後麵的石壁上有一道自上而下的筆直縫隙。
“怎麼辦?”我把目光投向了唐心。
“什麼怎麼辦啊,把畫揭下來看個究竟唄!”才子著急地說道。
唐心猶豫了片刻,咬著嘴唇向我點了點頭,我立刻抽出了短鏟刀,沿著畫像邊緣緩緩地將畫像與石壁分離開來。
當我們用了近半個小時,將畫像完好無損地揭下來以後,赫然發現畫像後的石壁上果然是一道貫通而下的縫隙,而在石壁的底部,縫隙兩旁各有三個小洞,我試了一下剛好能容下三個指頭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