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沒有人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都有些詭異地看著她。對他們而言,時雍這句話無疑是出格又冒犯的,親情無價,孝心勝,哪是金錢可以衡量?可她不僅問了,還問得理直氣壯。
“一千道一萬,不就想要錢嗎?不必兜彎子,開個價,好談!”
宋老太愣神半晌,突然惱羞成怒,“你這殺千萬的蹄子,的是什麼混賬話?”
她不是不想要宋長貴給錢,而是太想要錢了,突然被時雍這麼一問,感覺麵子過不去,又想伸手要錢又不肯這麼低聲下氣地伸手要,心裏矛盾之下,便憤怒地大罵出聲。
“宋老三,瞧瞧你養的這野丫頭,沒老沒少,沒尊沒卑,我看她是誠心要氣死我……”
堂屋裏頭,來桑和趙胤還在下棋,來桑原本下得全神貫注,心思也不如旁人那麼玲瓏,看不出這些道道,聽到院子裏吵嚷,頭都沒抬,不當一回事,直到聽到宋老太罵時雍,他才反應過來,看了趙胤一眼,手上棋子突然一擲,啪的一聲掉桌子底下。
“你管不管?不管我管!”
趙胤眉頭蹙了起來。
來桑不懂大晏的禮數,趙胤心裏卻很明白。
他們在宋家做客,對宋家的家事,其實不便多嘴,要不然,事後也會讓宋長貴和阿拾落一個仗勢欺人,不孝敬長輩的口舌。
門戶的人家,根本不通道理。
他們一走了之,但未來會帶來長久的麻煩。畢竟,那是宋長貴的親娘。他一個外人,如何出手?而且,趙胤原本就相信阿拾能夠處理得很好,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
可是,來桑這暴脾氣,棋子一丟就要出去揍人,這讓趙胤很被動。
若是來桑搶在他的前麵為阿拾出頭,成何體統?
趙胤眉頭一皺,緩緩靠在椅子上,喟歎一聲,“謝放!”
謝放就立在門邊上。
院子裏的事情,他早就看不下去了,聞言大聲應道:“爺!何事吩咐?”
趙胤沉著臉,一臉不悅地道:“本座下棋時,不喜吵鬧。”
外麵的宋老太和宋家一大家子人,隻看到了趙胤停在外麵的華貴馬車,而堂屋大門一直是半掩著的,謝放又人高馬大地立在門口,他們根本沒有瞧到趙胤長得是什麼樣子。
然而,就這麼不冷不熱的一句話,卻仿佛冰棱子砸在頭頂,聽得人激靈一下,莫名打個冷顫,渾身不寒而栗。
大都督威名在外,如今更是權傾下,讓無數朝臣噤若寒蟬,不敢妄言半句。但是,民間見過趙胤的人甚少,對大多數的民間百姓來,與趙胤有關的事情都隻存在於傳之中,趙胤兩個字也離他們的日子太遠,沒有親自感受過,便不知厲害。
謝放冷聲道:“大都督麵前不得喧嘩,還不速速退下!”
宋家人怔怔半晌,一個個麵有懼色,安靜下來。
突然,宋老太哇一聲哭了。
“大都督,大都督給我老婆子做主啊,大都督,我要告宋老三和王氏不孝長輩……”
好家夥!這宋老太哭就哭,撲嗵一聲跪下,便趴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看到她這模樣,時雍都替趙胤感到發愁,堂堂一個指揮使,總不能和一個老太婆過不去吧?這宋老太還真會掐人七寸。
趙胤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吩咐謝放道:“既然有冤屈,那本座自要做主。”
宋老太滿臉喜色,剛要衝門裏磕頭,就聽趙胤道:“謝放,讓馬興旺來拿人。帶到順府衙門去,好好地理。”
院中眾人的目光齊齊望過去。
謝放恭敬地應道:“屬下領命!”
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宋老太突然覺得不妙。去了衙門,那還有什麼活路?看到謝放扶著腰刀走來,她這時才感覺到後怕,看了看宋長貴,見他一聲不吭,冷不丁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麵如土灰地連聲道:
“大都督,老婆子想明白了。宋老三雖是不孝,但家務事,也不該勞駕大都督………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一家子一窩蜂似地出去了。
時雍看著他們,朝王氏歎口氣。
“早搬早好。”
王氏看一眼宋長貴,氣咻咻地道:“還能搬到涯海角不成。”
罷,她頭一擰,去灶上了。
氣氛略有一些尷尬,時雍看宋長貴垂頭喪氣的樣子,沒有多話,徑直坐回去看著來桑和趙胤,漫不經心地道:“下啊,二位。繼續下棋。家長裏短的事情,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