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背著個大包裹選了西南角人少的角落站定,目光在遠近人群之中逡巡找尋,他在尋找錢康和趙長林二人。這兩位應該前天或者昨天回到臨安了,方子安擔心他們去三元坊的老宅子裏去找自己,那地方現在可不能隨便去,很可能會給他們惹來麻煩。
不過很快,方子安便看到了錢康和趙長林在人群之中穿梭的身影,他們兩個也是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人。方子安舉手大聲招呼,兩人遠遠看見方子安大笑著飛奔而來,三人見麵歡喜不已。
“哎呀,子安兄,你可叫我們好找啊,你去了哪裏了?三元坊家中無人,我們去了麵館找小嫂子問,她居然也說不知道。你這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錢康大聲埋怨道。
“你們去過三元坊了?”方子安緊張的問道。
“是啊,我們三天前便回臨安了,天天早晚去一趟找你。可總是鐵將軍看門。院子裏亂七八糟的,像是被野豬拱了似的,地都翻了一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問胡同裏的鄉鄰,他們居然跟見了鬼似的不但不答還關門上栓,也不知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錢康道。
方子安笑道:“那宅子已經荒廢了,我已經買了新的宅子。對了,這幾天沒有人找你們麻煩吧?”
“找我們麻煩?子安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一定有事瞞著我們。”趙長林道。
方子安道:“回頭再跟你們說,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對了,二位兄弟瞧這人山人海的,九千學子隻有六百個幸運兒,我本來信心滿滿,但現在卻心裏有些發毛了。”
趙長林笑道:“子安兄,你都心裏不踏實,那我們豈非更不踏實了。”
錢康揮著手道:“九千多人又怎樣,我便當他們是九千頭豬便是。咱們兄弟本事在這裏,又豈是他們所能比的。一定中的,放心便是。不中的話……我便……我便……”
“你便什麼?”方子安笑道。
錢康大聲道:“我便拆了這貢院,因為一定又內幕,一定是他們弄錯了,徇私搗鬼之故。”
方子安和趙長林都以為錢康會說什麼‘我便一頭撞死,上吊吊死,跳河淹死’之類的狠話。誰料想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感情自己不中倒是朝廷的責任了。當下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三人談談笑笑倒也不覺等待的煎熬,不知過了多久,猛聽得廣場上人群騷動,學子們蜂擁往貢院大門方向飛奔而跑。有人邊跑還邊叫嚷:“張榜了,張榜了!”
錢康叫道:“來了來了,咱們快去。”說罷拔腿便跑。
方子安忙拉住他道:“急什麼,名單已經在那裏了,塵埃落定,又不會跑掉。早去遲去有何兩樣?這麼多人擠得一身汗又是何必?等等便是。”
錢康這才轉身回來,笑道:“也是,我便是急性子。等一會便是。”
貢院大門東側的大告示牌前人山人海。貢院大門打開之後,上百名官兵簇擁著幾名主考官員出來,後麵跟著捧著封好榜單的木盒子的十幾名雜役們朝著告示牌方向行來。學子們擁擠著堵塞了道路,主考官員神情冷漠的嗬斥著,當嗬斥無效時,下令動用了皮鞭。幾十條皮鞭在空中啪啪作響,落在那些擁擠的學子頭上身上,頓時一片鬼哭狼嚎之聲。不少人被打的頭破血流,還沒見榜單倒是先得了個滿堂紅。
終於,在官兵的皮鞭之下,秩序稍微穩定了下來。幾名主副考官在士兵們的簇擁下終於來到了告示牌前。士兵們圍成半個圈保護著他們。那三十多歲的主考官一聲令下,十幾名雜役開始拆封木盒,取出一張張寫在紅色紙張上的秋闈桂榜榜單,開始塗上迷糊張貼。
“都不要吵鬧,都不要擁擠。此乃今科桂榜高中名單。本人魏師遜,乃此次臨安府解試主考。至今日為止,本科秋闈大考結束。各位學子,本官給爾等一些忠言,無論中與不中,都不要驕縱氣餒。中者當繼續努力,後麵還有春闈還有殿試,任重道遠。朝廷需要你們,你們自己更要努力方有機會報效朝廷。沒中的各位,你們當反思自身,當知恥後勇,奮發再起。不要因為沒中便怨天尤人,沒中是你自己不努力,跟別人可沒有半點幹係。本官告誡你們,但凡有陰陽怪氣含沙射影誹謗大考,妄議科舉者,必將繩之以法,重重責處。”
那主考官神色冷漠的麵對學子們數千張期待的麵孔大聲訓斥了一番話。於此同時,他身後的大告示欄上也已經張貼了十幾張大紅告示。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單。
最後一張紅榜張貼出來,那上麵隻有一個大大名字,那便是本科秋闈解試的第一名解元了。隻有第一名解元公才有這樣的殊榮。
那名字太大,根本不用湊上前去看,張貼出來之後,離著二十多步的距離,已經有人認了出來。頓時人群像是炸了鍋一般的議論了起來。
“啊?是他?第一名居然是他?”
“這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
“你可真是孤陋寡聞啊,他你都不認識麼?真沒想到啊,居然是他!不過,卻也在情理之中,不是他又還能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