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日的平靜之後,方子安終於召開了防隅軍衙門全體官兵的大會。這一次可不是僅僅隻有隊正和骨幹參加的會議,而是除了必須留守的人手之外,絕大部分人都必須來參加的會議。
當日上午,防隅軍官兵千餘人聚集於衙門大院內,也不設桌椅板凳,方子安命人將院子裏清掃幹淨,所有人都席地而坐,整個院子擠得滿滿當當,水泄不通。甚至不少人不得不站在衙門口之外的參會。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設座位,衙門大堂內便擺著一排排的桌椅,但卻都是虛位以待,並沒有坐人。這引得參與會議之人議論紛紛猜測不休。
會議一開始,方子安便高調的將夏良棟的遺孀朱氏請上前方台階,當著眾兵士的麵,方子安將由火政衙門簽發的嘉獎令當眾宣讀。嘉獎令上自然是對夏良棟等一杆人等英雄捐軀的行為大加褒獎,並且給予撫恤。本身夏良棟是朝廷官員,又被定為因公捐軀,便已經有豐厚的撫恤和嘉獎,再加上方子安自己從衙門備用金中擠出了一些,並且個人也拿了些銀兩出來,所以給予撫恤的金額頗為豐厚。這讓朱氏和眾家屬都很滿意。
方子安之所以私人拿出些銀子出來,一則是為了平息此事,讓朱氏和其他家屬覺得滿意。二則其實也是求得心安。畢竟人是自己和菱兒殺的,即便夏良棟等人該死,但是在走訪了夏家和其他幾家死去的家屬之後,看到他們的妻兒父母時,方子安還是覺得心裏有些難安。夏良棟他們該死,他們的妻兒父母卻是無辜的,朝廷給普通士兵的撫恤金額太少,方子安本著某種彌補的心態給加了些,也是求得內心安寧之舉。
送走了這些家屬們之後,方子安站在衙門大堂前的台階上開始了針對全體官兵的講話。
“諸位,今日讓諸位來此集會,本人有幾件事要宣布。今日本官之言,希望諸位豎起耳朵聽,聽清楚,聽明白。因為,從今日開始,臨安防隅軍衙門將發生巨大的改變,希望你們能清楚的了解到這一點。”方子安大聲道。
全場官兵上下本來鬧哄哄的,方子安這幾句話一,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嘩,豎起了耳朵。因為其實所有人心裏都明白,夏大人死了,這位剛剛上任不久的方大人顯然不是什麼善茬,也不知道衙門會發生怎樣的變化,這其實是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數日前,夏大人已然遭遇不幸,本官表示甚為悲痛。但是,夏大人去了,咱們衙門的事情還是要做。火政衙門已經授命本官代理防隅官之職,全權負責本衙的事務,本官當然責無旁貸。既然本官負責本衙的全麵事務,本官便自有本官的一套規矩。之前的有些規矩,本官自然是要改動一些的。這第一件事,便是關於本衙的風氣問題……”
所有人心中一凜,有人身上冒汗,有人卻興奮了起來。果然,這位方大人是要動真格的了。
“……本官授官之後,便聽到了許多關於臨安防隅軍衙門的言論。不滿諸位,我的不少同年和師長一聽到我要來防隅軍衙門任職,都大搖其頭。他們,臨安防隅軍衙門便是一個垃圾聚集之地,一群烏合之眾的場所,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這個衙門是沒有前途的,來這裏任職便是進了汙泥潭,永無出頭之日。本官開始是不信的,怎麼防隅軍衙門也是朝廷特設的專門的衙門,隸屬於樞密院所轄,不至於他們的那般不堪。可是,當我來到這裏時,才發現,他們口中的情形……還隻是冰山之一角。這裏不是垃圾場,不是汙泥潭,這裏……簡直是一個大糞坑,裏邊全是令人惡心的蛆蟲,密密麻麻的蠕動著,吃著糞便喝著糞水,還自以為活的很滋潤。人人不求上進,個個自暴自棄,宛如行屍走肉一般。上上下下,令人作嘔!”
嗡的一聲,整個院子裏炸了鍋了。方大人居然這麼詆毀防隅軍衙門,簡直太過分了。兵士們還是有些自尊的,聽到這樣的話,有的麵紅耳赤,有的瞠目結舌,有的怒火中燒,有的緊握拳頭。這段時間這位方大人為眾兵士補回的兵餉所帶來的好感在頃刻間便消失的幹幹淨淨。原來,這這位方大人眼中,自己這些人居然如此的不堪。
方子安看著這些人的反應,目光中流露淩厲之色,毫不退縮的瞪著這些人。
“怎麼?你們是不是覺得本官太過分了?把你們的如此的不堪,傷了你們的自尊了?告訴你們,本官還算客氣的。你們當中有的人,便是拉出去砍頭都是不冤枉的。莫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幹得那些事,你們趁火打劫,敲詐百姓,甚至為了錢財幹些放火自救的事情,本官統統都知道。你們當中一些人為了那麼一丁點好處便幹出敗壞道德良心,違背軍紀律法的不法勾當來,真當沒人知道麼?你們也不出去聽聽百姓是怎麼評價咱們防隅軍的,百姓們叫咱們土匪,咒罵我們斷子絕孫,碎屍萬段。一隻為了救火,保護百姓周全設立的衙門兵馬,卻被百姓們這麼咒罵,你們還有臉覺得憤怒麼?你們是蛆蟲錯了麼?這個衙門是臭糞坑錯了麼?”方子安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