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 幻滅(1 / 2)

燕京城皇宮內,慘烈的鏖戰已經結束。其實在蕭懷忠的兵馬進入皇宮,且攻上城頭將蕭裕抓獲之時,戰鬥的結果其實便已經注定。

城樓上爆發了極為慘烈的一幕,蕭招折率領蕭裕身旁的五百親衛進行了猛烈的抵抗,然而終究抵擋不住潮水般攻上的西北軍兵馬。最終,五百親衛無一幸存,全部戰死在城樓之上。蕭招折死的最慘,他的腦袋沒了半邊,身體被狼牙棒砸成血紅之色,筋骨俱碎,慘不忍睹。

蕭裕本想跳城結束自己的性命,但他想到自己的妻兒親人,心中存著些僥幸。他希望能向完顏亮求求情,看在當初自己鼎力助他奪位的份上能夠禍不及妻兒,饒他們一命。雖然蕭裕心裏也明白,完顏亮或許根本不會答應。但蕭裕一想到自己牽連了家中妻兒,心中難以釋懷,還是決定試一次。

在西北軍兵士湧上來的時候,蕭裕沒有任何反抗的意義,他束手就擒。

蕭裕被抓之後,反叛兵馬也很快放下兵器投降。他們也不得不投降。此刻他們就像被夾在餡餅中的肉餡,一麵是西北軍,一麵是完顏亮的兵馬,人數又出於絕對劣勢,根本就沒有取勝的可能。加之蕭裕被俘,更是沒有繼續抵抗的必要了。

當然,也有少數兵馬選擇了死戰到底。跟隨蕭裕一起反叛的幾名高官和萬戶將軍們知道完顏亮不會饒了他們,即便是投降,也會死的很慘。所以他們選擇了站著死,而不是跪著死。結果自然如他們所願,少量兵馬的反抗很快就被殲滅。

當色破曉之時,蕭裕發動的此次反金複遼的叛亂被徹底平定。就像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燒起來時烈焰蒸騰,頗有撩之勢。但是最終卻失去了燃料柴薪,被傾盆大雨澆滅,就此變成一地碳灰汙穢,一地雞毛。

整個燕京皇宮之中,血汙滿地,屍橫處處。殘臂斷肢到處都是,地麵上全是血肉,鮮血彙聚成溪一般,沿著道路側邊的凹槽處緩緩的流淌著。宮牆內外,花壇中,回廊下,大道上,殿宇的石階上,廣場上,滿目看去,盡是亡魂。一場大亂之後,贏得隻是最高權力者,而普通士兵則拋灑鮮血和生命,死的一文不名。

並非死亡便毫無價值,但真的要看為何而死。舍生取義,為下蒼生百姓戰死是一種死法,為自己的親人妻兒父母拚命而死也是一種死法。前者是大義,後者是情義,死的都是有價值,卻死得其所的。最無意義的便是不知為了什麼而死,或者是被人驅使而死。眼下這皇宮之中的數千亡魂,便大多數都是被驅使而死,他們自己沒有任何人意識到這一點。這是毫無價值的死亡,死的像一頭動物一般。

在破曉之後,色迅速變亮。東方的一抹朝霞顯現,殷紅如血,仿佛是被這遍地的鮮血映紅了一般。

蕭裕被五花大綁著押下城樓,來到南宮門內一片狼藉的廣場上。蕭懷忠策馬站在一片殘肢斷臂之中居高臨下的望著蕭裕。

蕭裕臉上帶著冷笑,直直的看向蕭懷忠。

“蕭丞相,你心裏一定有一肚子要罵我的話要,你罵吧,我聽著。盡情的發泄你的憤怒,因為此刻你不罵,我怕你很快便沒有機會了。”蕭懷忠沉聲道。

蕭裕冷笑道:“蕭懷忠,老夫罵你作甚?老夫該罵自己才是。是老夫有眼無珠,識人不明,這可不關你的事。你本就是唯利是圖的人,這是你的本性。可憐老夫還以為你內心裏是有衷心的。是老夫錯了罷了。”

蕭懷忠嗬嗬冷笑道:“你一不心出你心裏的話了。你們不就是這般看我蕭懷忠的麼?在你們心裏,我蕭懷忠不就是一直是唯利是圖的人麼?是你們打內心裏看不起我蕭懷忠,我又何必替你成事?再了,你的對,本人就是唯利是圖。但這有什麼錯?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你若有骨頭,當初又何必在金國為官?你造反,白了,還不是自己想當皇帝。什麼反金複遼,豈不是和笑話。”

蕭裕揚大笑道:“跟你這樣的人,老夫還能爭辯什麼?君子眼中,下滔滔皆為君子,人眼中,下攘攘皆為人。你為了利,便當別人也為了利。跟你還能有什麼好的?我隻恨沒有聽從方子安的建議,他昨晚便告訴我,不能相信你這樣的人,認為你必是變數。可惜老夫沒聽他的話。更加讓老夫痛心的是,老夫居然沒將家眷交給他帶走,這讓老夫痛心疾首。至於起事的失敗,倒並不是老夫最看重的。”

蕭懷忠皺眉道:“方子安?是那宋朝來的使臣麼?他過這樣的話?他認識老夫?他現在在何處?逃出城去了?”

蕭裕冷笑不理,昂首而立。

蕭懷忠還待再問,一名皇宮侍衛策馬而來,大聲道:“蕭樞密,皇上問擒獲蕭裕沒有。不論死活,送去見他。”

蕭懷忠沉聲道:“告訴皇上,蕭裕已然生擒,臣這便將送到皇上手中發落。”

……

完顏亮坐在大殿寶座上,手中握著一杯烈酒在大口的喝著。他渾身血汙,臉色倒是很平靜,看上去很是淡定。但是他微微顫抖的端著酒杯的手卻出賣了他的內心。之前的某一刻,完顏亮幾乎已經以為自己敗了。他很恐慌,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害怕死亡的,可是當時他真的怕了。怕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