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露中,說起來,秋日恍恍然就到了。
樂毅端坐在沙盤前,來來回回的走著,一會撥弄撥弄沙盤上的兩軍形勢,一會又停下腳步駐足思考,通過這簡單的尺寸之間,趙國與中山之間的戰事,已經一覽無餘了。
先說北部。趙軍的北部軍隊自開戰以來,一直在趙國和中山國兩國邊境活動,頻繁出沒於兩國的邊境線,依靠強大的機動能力和中山北部平原丘陵地貌,和中山人玩起了捉迷藏。北部唐縣、易縣、鴻上塞多次出現烽煙,中山軍隊每每接到戰報想要出擊的時候,卻又得到趙軍揮師到其他地方的情報,不得不再次轉移。如此再三,中山不得不發布命令,各個城邑各自為戰,緊守城門,不得放一兵一卒出城。同時,從各地征調騎兵部隊,來應對趙國的進攻。
於此開始,兩國的騎兵在中山土地上你來我往,一個四處點火,一個四處救火。倒也不是中山人不想結束這種戰況,而是從整個戰場形勢來看,北方多是騎兵,攻城能力不足,隻要防守的當,趙國還是占不到什麼便宜。相對而言,南方則是重兵壓境,三路齊發,雙方在滹沱河沿岸都是重兵聚集,大有一決死戰之勢。所以,南方比較重要一點,中山的整體作戰策略應該是北守南攻。
不過可惜的是,趙國已經不是當初的趙國,經過趙雍和他的一幹心腹的努力,趙國軍隊的改革方向已經初現端倪,這一次恰恰是對這種改革方向的一種檢驗。所以這一次,北方軍團的作戰思路絕非是單單的騷擾,作為這場戰爭的副導演,樂毅也明白,趙雍非常希望北方軍團能夠有所突破,至少將中山國的北部天險鴻上塞一段,納入趙國的勢力範圍之中,這樣趙國無異於將一把刀架在了中山的脖子上,隨時都能夠拿下中山。
而新傳來的軍情顯示,中山對於趙國的動向已經疲於奔命,趙希、牛翦和李拙等人,正謀劃鴻上塞一役該如何去打,爭取在中山援兵到達之前,奪取這個重要的軍事據點。
北方打的風生水起,南方則是寸土必爭。雖然趙國奪得了石邑,占據了先機,但是中山人並沒有甘心,先不說番吾那邊的最新奏報尚未傳回,但就是中路軍和右路軍的戰況也是喜憂參半,值得警惕。
作為南方軍的實際軍事主官,樂毅對於自己的每一次決策,都惴惴不安,倒不是對於自己的能力不信任,而是趙雍貿貿然將自己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並且信賴有加,已經讓很多趙國本地人嫉妒了。如果自己的決策有一分一毫的失誤,不但對於趙國造成巨大的損失,對於趙雍的政治威信來講,也是莫大的打擊,而趙雍的政治威信,恰恰是趙國能夠繼續改革下去的動力!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打亂了樂毅的思緒,他抬起頭,看到走廊上人影幢幢,逐漸朝著自己的房子走來,他轉過身,正好看見一個紅翎信使進入房間,大聲喊道:“稟報軍師,緊急軍情!”
樂毅現在最聽不了的就是緊急軍情,唯恐出了什麼亂子,但是表麵上還是氣定神閑,淡淡說道:“呈來。”紅翎信使不敢怠慢,從身後摸出一個包袱,打開之後,露出一個木匣子。信使將木匣子舉過頭頂。
樂毅接過木匣子,查看了火漆密封完好,沒有疑問,遂打開木匣子,裏麵露出一塊竹簡。樂毅將木匣子放下,隻看竹簡,之間上麵寫著:“豈敢毀傷,得能莫忘”八個字,樂毅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紅翎信使和普通信使不同,一是信件隻限於幾個人能夠拆看,作為南方軍隊的負責人,樂毅自然是有這個權利的,第二,就是用密語作內容。密語的內容是趙雍指定的,取自《千字文》,這個東西,趙雍可不怕被人破解,畢竟除了趙國,恐怕沒人知道這本讀物。而且就算被人繳獲,對方也未必知道,“雲騰致雨”是準備進攻,“器欲難量”是準備圍城相持,“率賓歸王”是撤退等等。
而這八個字取得是“恭維鞠養,豈敢毀傷”和“知過必改,得能莫忘”兩句。本意是說身體發膚,不敢輕易損壞;能做到的事情,就不要放棄。而這裏的意思是“和中山軍相遇互有損傷,但是敵軍潰敗,我軍已經繼續追擊。”這枚竹簡是仇液的第二份戰報,說明司馬賙已經躲入番吾城中,並且給了仇液一次阻擊,但是總體已經潰敗。
“還有沒有什麼口信?”樂毅想了想問道。
“校尉詢問下一步該如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