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清晨時便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躺在床上,覺得四肢百骸間都被生生壓著。
終於要死了?
生命結束前的最後這麼一會兒會兒,他想到了很多,譬如自己賺的那些錢怎麼也不能放在銀行卡裏浪費了,還有房子,以及自己名下的所有資產,再往前細數過去經曆,大多也沒有什麼遺憾,就算有遺憾也沒有用。
他朋友不多,季長風那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給自己料理好後事,那些風俗儀式萬一比別人弱了怎麼辦,他這麼要強的人可不甘心。
算了,現在想這個也沒有用。
他努力睜眼,向著屋外喊了聲,“簡知春,你在嗎?”
鍾離聲音十分的啞,自己聽著都難受,好一會兒都沒人應,他有些絕望,不會要倒在家中好幾天才被簡知春發現吧。
他胡思亂想時,簡知春已經推開了門,淡淡道:“沒死,當然在。”
鍾離聽見這字就覺得不吉利,可又沒力氣爭辯,聲音弱弱道:“我知道,不過我快死了,你那三百萬就算了,反正我也沒機會再花,你一會兒不要慌,我書桌下麵的最後一層櫃子裏放著十歲之後每一年的遺書,資產已經分配好了,你要是喜歡我家裏什麼東西,都可以帶走,不過作為回報你要記得找季長風來,幫他一起把我風風光光的送走,再……”
簡知春一口咬著個包子,眉頭皺著,俯下身來,“你瘋了?”
鍾離認真糾正她的措辭,“我沒瘋,我就是快要死了。”
簡知春伸出手,冰涼的手背接觸到發燙的額頭,她眨了眨眼,發燒了。
鍾離以為對方同意了,睜開眼然而隻能勉強看見個人影,簡知春轉身離開,去翻了翻客廳的櫃子,找到了退燒藥,又倒了水,她把藥放在床頭櫃上讓鍾離服下。鍾離重重地歎了氣,不想吃藥,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病情已經藥石無靈了不想再浪費時間,整個人閉上眼想要麵對現實。
簡知春怪異地看著鍾離日常彪戲,她想著懶得管他,反正這段戲癮下去之後就好了,轉身時她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擠了兩片退燒藥放在手裏,掀開被子,鍾離啞聲喊了句幹嘛,下一刻被簡知春扶了起來,硬是把藥給他喂了下去。
鍾離囫圇吞了下來,好像被人逼著灌水銀一樣難受,下一秒自顧自的演戲,“簡知春!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我已經給了你三百萬難道還不夠?你還需要什麼你可以和我說,不要做傻事。”
簡知春長長地吸了口氣,“閉嘴!”
頓時一切安靜了下來,鍾離表現得可憐無比,簡知春看得都有些懷疑是自己在虐待這人。她出了房門去廚房準備清粥,熟稔地淘好米,開了火,認真熬粥。
她微微出神,腦海裏想到了剛才鍾離說的話,雖然有些語無倫次,可信息總不會有錯,鍾離說他從十歲之後每一年都寫了遺書,算一算積攢至今也有十來封,從不間斷。
她在心理谘詢室工作,當然了解心理疾病雖然隻作用於心上,可有時候往往比作用在身體上的那些病症還要來得折磨人。成年人尚且如此,那麼在十八歲以前,國家規定的未成年人時期,那樣年輕且正該青春活力的少年又為何保持著年複一年的悲傷,從而寫下了這麼多封遺書。
鍾離他,為何如此的難過,以至於討厭這個世界,並且對離開這個世界無比的平靜。
也許是職業慣性,簡知春對於別人的內心總是帶著習慣性的審視,認真地打量這個人的內心,看看到底會是何種顏色。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是一份兼職,她接了電話,解釋了一下,鍾離在屋內隱隱約約聽了幾句,更加難過了起來,簡知春肯定要去兼職了,又是隻有自己孤零零地一人,躺在床上,等著永夜的來臨。
他困得不行,睡了過去,之後是被推醒的,簡知春又是掀開他的被子,把人直接扶著靠在了床上,“靠好,別動。”
鍾離兩隻眼都像是負能量傳輸源,耷拉著,被刺激得艱難睜眼,“你不是去兼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