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近些日子看起來實在是閑得發慌。
簡知春擦了擦洗手台上的杯子,皺著眉做出了這個結論。
因為當事人就在距離她斜角靠窗的角落裏,那個位置正好放置著一台空調,暖風呼呼地吹著,讓客人們不覺染上了一點困意。隻不過這些對鍾離來說倒是沒有什麼作用,因為他現在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睡意。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羽絨服,整個人把頭埋在了電腦前,目光深沉,看起來好像是在認真地工作。簡知春做好一個可愛的圖案之後,端著咖啡杯走到了他身旁,接著就看見了電腦上正在播放的一部清宮大女主劇。
他一本正經看宮鬥戲的樣子要是讓下屬看到不知道會不會產生幻滅,不過鍾離本人似乎並不覺得丟人,她輕輕敲了敲桌子,把咖啡放下。鍾離抬頭,嘀咕了句別吵他看劇,現在正是反派要被揭發的時刻,不能馬虎。
“你到底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鍾離愣了下,像是極為不了解這句話到底是在說些什麼,他一臉無辜,認真地看著對方,“我隻是來這裏喝咖啡而已,難道你已經霸道到了連我去哪裏喝東西都要管?”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暢快,仿佛一隻洋洋得意的大尾巴狼,簡知春還在上班時間,沒有絲毫想要鬥嘴的念頭,轉身回到前天。鍾離突然嘶了一聲,放下杯子輕輕吹了吹上嘴唇,他看向這個惡作劇的始作俑者,瞪了一眼,可是簡知春猶如帶著金剛寶甲,任爾東西南北風,她自巋然不動。
午後的江城天空明媚清澈,金色的陽光落在了一片片白雲之上。
在畫室門口,簡知春依舊問了剛才那個問題。
隻不過這次鍾離看了眼四周,哽在喉嚨裏的那句自己想來就來竟然說不出來,他瞥了眼屋內不時瞄向這裏的學生們,徑直走了過去,“我是過來看著你,免得你誤人子弟。”
論及畫畫,鍾離可是帶著極大的信心的,尤其對象還是那麼一點點大的中學生,教授他們一點基本功就一驚足夠他們消化了。鍾離心裏這般想著,隻不過等到翻看他們作品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太樂觀了,簡知春雖然並非專業的藝術生,可她對自己喜歡的事從來都很認真,畫畫也是,就算沒人指點,這基本功竟然也練得不俗。
他驚訝地抬頭,旋即又覺得自己不能在這麼多小蘿卜頭麵前被簡知春嘲笑,愣是將眼睛睜得無比大,開始尋找他們在構圖以及筆法上的瑕疵,還真就讓他找到了可以點撥的地方。
鍾離將每個人的問題都指了出來,並且做了示範,握著畫筆的他有些不習慣,太多人圍在他身旁興奮地看著,讓人忍不住想要躲避。大學時期這麼多同學都做過家教,可唯獨他愣是沒有選擇這個兼職,他生怕自己要是一時情緒不好將畫紙給撕了,到時再給人小孩兒心頭留下什麼創傷。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鍾離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是一個特優秀的人,至少在大學時期就能盡量不讓自己的負麵情緒影響到別人。
他是資曆深厚的高級設計師,在學校的成績也一直都是頂尖的,就算一開始有些許慌亂,過了一兩分鍾也足夠他真正發揮自己的實力。不過小試牛刀,就已經讓那些中學生們看得暗讚不已,連帶著剛才看好戲的眼神也變成了敬佩的目光。
人都是喜歡且期望接受到讚美和敬佩的,就算他們表麵上是那麼的厭煩甚至不滿,可讚美是溫暖的,柔軟的,會逐漸撫平一個人身上的毛刺。
就如同此刻的鍾離。
簡知春靜靜地站在一旁,這與情緒共享器的效用不同,帶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她一時不好形容,眸光落在了鍾離所勾勒的青山上。
連綿青山映著天邊雲霞,一夜風雨過後,山道上堆滿了樹葉,不少遊客已經開始沿著山道打卡,拍攝風景照。站在山腰之上,可以看見山腳下的鏡湖碧波蕩漾,被微風給推起一層層漣漪。
人群中,一個背著登山包戴著黑色帽子穿著深色工裝外套的青年正在調試相機,這個相機是專業驢友準備的佳能5D,價格不便宜,隻是明顯就是全新的,所以並不熟悉。他眉頭挑著,一絲不苟,就是這速度委實太慢了。
後邊的哥們開始嫌棄了,“兄弟,你都站著這裏好久了,總不能這樣一直占著這個好位置,還讓不讓別人拍照片了!”
這個觀景位置旁還立著一個標牌,不少遊客都在後邊等著,青年調試機器的時候最容不得人打擾,聞言沒有半點動靜,又過了五六分鍾,那哥們等得不耐煩推了青年一下,青年正好拍完照片回頭看著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