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捧殺(1 / 2)

行軍打仗,同治理百姓來講,不過是殊途同歸。百姓注重生存,依賴衣食住行,為立身之本。軍人注重戰績,上陣殺敵,攻城略地。而主帥卻是必須考慮糧草,馬匹,攻城器械,防守裝備,以至於將士思想,乃至於日常瑣事,一針一線,都要細細斟酌,遠不是憨憨往前衝。所以,坐鎮中軍,其實並不好受,常常要受上級挾持,又要受下級製衡,因而坐穩軍心,遠不是口頭上說說。李翰也是逐漸學來的,是以西域一戰,雖是首次出征領大軍,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而戲本子裏,卻說他殺心甚重。從邯蟬城一路殺到羌笛王庭,殺盡敵軍戰士,還拒絕國王求和。用詞婉轉,將這股殺氣化作英勇無畏,斬除奸佞,實實在在為李翰豎起了一個,憂國憂民,家國大義至上的英雄。因而廣受推崇,上至王侯公爵,下達黎民百姓,無一不受此情懷所動。前朝至今,外族屢屢侵犯邊境,而各個諸侯避而不戰,任憑蠻夷在邊境燒殺擄掠,大大消減了天朝上國的權威,而後各個小民都有犯境之心,實實在在打了中原諸侯的臉。百姓心中早已將此視為奇恥大辱。所以羌笛一戰才有如此的聲勢,以至於茶館聽過書的,都急不可耐地宣傳。於是冠以李翰神威大將軍的稱謂,不因承襲分封,而是單單借了前朝皇帝封賞給李家先祖的榮耀,直接加在頭上。能做出此等壯舉的,心腸如蛇蠍,豈不是直接將李翰置於榮城接班人的位置。如此李帥可會同意,胡夫人可會甘心,李宣盛又怎麼會意平?這豈不是將李翰與李家分開來,大有借李帥之刀殺之。可惜李翰追查至今,也未曾有半點線索。

李翰曾遞拜帖,求見花熙娘,可惜熙娘並不在此,因此追查一事,又成了空談。最擅長此道的要屬林一亭,她雖不是李帥培養的,卻比李帥手下的蕪晶晶,更有手段,加之武功高強,就算國手之中,也能得幾分勝算。可如今,林一亭中了無色大師的毒,雖未曾喪命,可毒素依舊侵蝕五髒六腑,排毒也需非時日。好在她的周天歸元真氣是毒功的克星。練功之時,師父說她用功雖專,卻未得精華,因不是拚命之時,縱使有人喂招,也因不會危及性命,沒了應變之能。林一亭曾於山澗練劍,因遇毒蛇不幸為其所傷,幾乎斷命,危難之中,唯有練功清心,生死關頭,竟然入了門。好在意誌堅強,支撐兩三日,才被師兄發現,擰了回去。師父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她的緣法,許就是甚是垂危。於是命師兄練劍不必手下留情,又將她扔到蛇蟲鼠蟻之中,雖然辛苦,好在有所小成,堪堪突破兩成,而後便再無進益。許是那些招式早就了然於胸,因而沒了懼意。遇到歸藏散人,受他一場大劫,竟然鳳凰涅槃,得以另一法門,廢而後立。不過再次將一二層加固,造就紮實根基,不過兩月,已經有突破三層的架勢,隻是一直沒有突破。如今受傷,竟然衝擊到生死難關,林一亭用歸元真氣扭轉互生,竟在氣海中凝結出一點實質,擴散至全身,將血脈重新震碎重組,疼得林一亭咬牙切齒,幾乎就要死去。生死抉擇之際,仿佛有人在喚她,強烈求生意識得以扭轉,竟然突破三重境界。耳目清明,再不似之前遲鈍。可惜肉體凡胎,卻不能立即愈合,所以才不出門,隻在悅鳳居待著,閉關修行。

連著幾天,李翰再未踏出悅鳳居,任憑外麵如何風言風語,都不與理會。這日午時得了空,親自去給林一亭送飯。敲門卻未覺有人應聲,房門未鎖,輕輕一推,木門應聲而開。他若不進,林一亭倒會覺得,有人在外窺視。便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掛著紗幔,擋住了一些刺目光輝,倒顯得房間柔和幾分。再看林一亭,端坐在臥榻之上。李翰放下飯菜,不過近了幾步,隻覺得腳步沉重,恍若置身寒風之中,刀子一般打在骨節之上。林一亭卻依舊閉目,想要接近一分,十分的氣已經不足。

林一亭正運行真氣,修複經脈。隻覺得原先有堵塞之處,竟然拓寬,真氣如洪水奔湧,而經脈也能承受這樣的虎狼之勢。大有脫胎換骨,借體重生之感,仿佛此人並非她本人。這樣麻煩的事,她卻很歡喜,沉迷在真氣流轉之中,不知不覺,將內力外放。房屋之內,茶碗器具,桌椅板凳,甚至於木櫃,都在顫抖,似乎也同她一般,難以自抑。

等她睜眼之時,兩道金光直射李翰。隻見他跌坐在桌前,還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林一亭感知到有人進來,猜想也隻能是李翰了,便道:“什麼時候,神威將軍也做了此間客棧的小二。端茶送水,毫不含糊了?”

李翰見她開心,自己便覺得吃了蜜糖一般,道:“我若是端茶送水,那普天之下,能夠受得起的,不過兩人兒,一人僅在眼前,另一人卻身在榮城。你說你幸不幸運,小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