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楊二奶奶,二媽,楊楊媽在屋子炕上做被子。瑰玫紅的被麵底色上散落著黃色的瑰玫花辨。瑰玫花圈著黃環一束一束的在那紅色裏綻放,蕊心裏有水珠的痕跡。瑰玫花束下寫著英文:youmyroseIloveyou。楊二媽看著那被麵歎著:
“這現在的人真是花樣多。自要是有錢,街麵上什麼料麵的布都全乎。那裏像以前的緞子麵光溜溜的,手一拈上就拉出絲來,用著也不如現在這純棉料舒服。”
楊二奶奶接話口:
“那是。你們成親那會還好過了呢,自家有東西做被子,差不多的得有四床被子。我們那會成親連一床被子也沒有呢。結婚那天看到屋裏炕上有床新被子,屋子裏有個立櫃。過了三天就看人從屋裏往外抱被子,抬立櫃。問你二叔,說借了鄰家的給人家送過去。到好,回來再看你二叔一身的舊衣服。一聽更逗,新衣服也是借人家的。唉!就人不是借來的!”
楊楊姥姥應聲說:
“誰說人沒有借的。當年你婆婆就是她大伯子哥替相看的。娶的那天也是他替他弟去娶的。到了入洞房才換的人。要不我姑姑出聘了回娘家說不是當時相看的那個人了呢。再往後見到大伯子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現在這社會好,相看好了,還能呆在一起說會兒話。不像先時結婚那天才看到真人。”
楊楊媽忽然心急起來:
“我們在這裏焦急忙慌的做被子。你說這哥倆今天能相看成了不?盼著哥倆今天相看了能定下來。我現在是啥想法也沒有。隻要是他們中意的。我就歡天喜地了。忙著的把這哥倆的婚事給辦了,我可了了心事了——”
婆媳們正說著,屋門口簾子給掀開,有人腳跐在門檻上,一手扶門框一手撩著簾布也不說進也不說走。但見她臉色枯幹,幹瘦的小貓臉兩隻杏眼直楞楞的。不合體的衣服顯示著說得過去的身材。魯迅筆下的祥林嫂現代版楊老五媳婦,幹嗆的聲音在嗓子眼裏擰著擠著啞澀的衝出來:
“二嫂子,你家的那條狗真浪,真流氓。我們家的小狗鬧毛病,我關緊了門不讓它出門,你家的那條小灰狗天天的蹲在我家門口。我又是嚇唬又是轟的眨眼沒看到,門縫裏給鑽進家去就把我家小狗給按在那裏了,我忙用掃把打也沒把它們給打散了。你家狗醜死了,定得下窩寒磣死人的醜狗。你家小灰狗真是不要臉。”
楊二奶奶嘿嘿樂道:
“那裏是我家的狗流氓,那是我家的狗有魅力,你家小白狗見天往我家裏跑。我家的小灰狗是讓你家的狗給勾帶壞了。現如今人都當著人的麵又摟又抱又啃的,就別說狗了呢!”
老五媳婦應聲道:
“是,我們家那倆老光棍就是不要臉的。我剛來那會他二哥三哥沒有女人,淨把小寡婦往屋裏帶,把家裏的東西給小寡婦。有事沒事的砸碗摔盆子。嫌我做的飯不好吃,我一句話沒說完就扇了我個大嘴巴。那會我還懷著我家巧巧,他三哥連三並四的摔了我好向個骨碌。我沒說的喲,那次我是發了狠了就跟他玩了命了。作賊偷人還怕人說呢!就老五他是個孬種,他哥哥那麼打我他都不放一個屁。他要是有點人心也不能看著我挨他哥的打他不管呢!我當年就是聽了我媽的了,打著罵著死逼著的讓我嫁人。你就說這是家子什麼人家?一窩子畜牲。老輩少輩的打媳婦。他大哥自娶女人進門的那天起,就悄不上他的那個武大郎妹子似矮女人,高興打不高興也打。打女人成隱。昨天晚上隔窗扔狗似的把個女人扔到院子裏去。當年個他爹打他媽關起門來打,聽人說他爹把他媽打得淨往灶火堂裏鑽,他媽常是滿臉的鍋底黑,滿口牙也打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