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秦毅二人尋求建議本來隻是臨時做出的決定,他原也沒抱有多大希望,此刻看來,這卻是個十分正確的英明之舉。於是,樊劍耐心細致地勾畫出了鎮南關甕城前後的平麵草圖,仔細去為秦毅講解他將如何發起進攻,而作為防守一方,聯盟軍最可能做出的抵禦措施又有哪些,其中的依據為何。
掌管著十洲之上最善征戰國家軍務的大將軍,樊劍也許沒有近江院主的戰略眼光和戰爭天賦,但他的基本軍事素養卻尤為紮實。可以想象,秦毅等於是上了一堂比任何教師所傳授的軍事知識還要寶貴的對戰課程,其中有攻守雙方的兵員配置;對陣中的時機、地形選擇乃至於如何調動士氣,樊劍全都在不知不覺間無所保留地傳授給了他。
的確,秦毅也確是無論哪個教師都夢寐以求的學生了。他專注、細致,不隨便發問,而每每又能找出問題的關鍵點,這樣就勾引起來樊劍對他平生所學的自豪,務必要讓這學生充分理解自己的過人之處。那麼談論到深夜,連帶著提及以往的優秀戰例、那些樊劍親手安排下的得意之作、點睛之筆,也就不足為怪了。
秦毅學到了新的知識,不是戰爭理論,也不是行軍布陣,在這偶然的機緣巧合之下,在樊劍的高談闊論當中,他最終掌握到了戰陣之間最為寶貴的秘訣——審時度勢。
沒有什麼技巧,每一次對戰因為時間、地點和領軍將領的不同都沒有完全固定的戰法,這其中有別於紙上談兵的差別正是一個優秀將領首先需要考量的地方,秦毅憑借其高超的領悟能力和過人的理解、觀察技巧終於堪透這一秘訣,將聽來的知識轉變成了自己的實力。
可以說,如果之前他還隻是憑借小聰明來躲避危機的一名劍士的話,走出這間軍帳,他就完全有能力通過時間的磨練使自己成為一名合格的將軍。
樊劍親自把秦毅二人送出軍帳,並且一直目送著他們消失在中軍營地的拐角之處。“這孩子,”樊劍心中大呼過癮,而眼底卻掩藏著殘酷,“難怪近江院主會對他有所期許。”樊劍心想,“若有朝一日他要與東樓國為敵,則必將會是一個不得不盡早除掉的勁敵。”
大軍在東城修整的第二天沒有按原定計劃開赴鎮南關,樊劍親自帶上親兵,與秦毅一道搜刮來了城中幾乎所有的大型皮排。
那些用在冶煉或者水利設施當中的鼓風器械甚至比秦毅當初和天燈一起收在清涼山住所院內的皮排還要大出許多,以至於改裝完成之後,樊劍不得不命令親兵架起六匹快馬駕轅的大車,先行運往鎮南關。
然後是敬綬,這個人把木炭和劈柴用藥液浸透後重新晾幹,接著再於其外層包裹上內中含有硫、硝等引火之物的皮紙,分發給兄弟班每人攜帶一捆。
第三天清晨,之前被藥倒在大坑下、“死”過一次的最後五千名東城守軍和另外那五千名十三歲以上男子被從營地當中再一次帶了出來。這回沒有大坑了,站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像個死神一樣的敬綬和他手裏牽著的一條狗。
敬綬沒牽狗的另隻手上端了個粗泥碗,那裏麵盛著半碗黃橙橙的液體,站在前排的好些東城兵都親眼瞧見了。
“在所有的藥劑當中,”敬綬麵無表情,聲音也好像大夫在讓病人準備後事。他說道:“在所有的口服藥劑裏,湯劑是見效最快的,其次為散,再次為丸藥。”
說著,敬綬把手裏的泥碗放在地下,那狗湊上去聞了聞,似乎很可口,便再不遲疑地舔嚐起來。
敬綬直起身又道:“現在你們每個人都必須要吃下同這碗中湯藥成分一樣的丸藥,如果十天之內得不到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