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桑哈(1 / 3)

在耀眼的陽光下看去,白頭城的街道和兩旁的黃土房屋似都隔著一片水霧,有些模糊不清。

城外更遠處的沙丘遠得如在天邊,仿佛一座座散發著熱氣的山巒,讓人以為一輩子也翻不過去。

一團風滾草還是什麼東西從秦毅的麵前橫著滾到土牆之下,驚擾到了一隻沙鼠,它貼著牆根兒迅速溜走,溜進了天罰八年,一個寧靜的夏日午後。

秦毅回想著剛剛經曆過的事,簡直就像綠洲城邊上驟然而起的狂風一樣難以捉摸。他碰巧救下一個婦人,這婦人碰巧就是桑哈的女人,同時也是元洲什麼狼的女兒,又碰巧,婦人還有個女兒,桑哈還有個女兒,婦人有珠寶,桑哈有珠寶,而隻要點頭,一切就都是他的……

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婦人想讓自己保護她的女兒,這真是遇到自己之後的臨時決定嗎?她為什麼不嚐試用那些珠寶找疤臉買一條命回來?

照婦人的意思,她死後她女兒也活不了多久,在這種必死的情況之下,即便疤臉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也總得先試試吧,要真有七箱子那樣的寶物都足夠引起一場沙盜間的大戰了,運用得當保住她母女二人的性命不成問題,憑婦人的談吐她應該能辦得到。

秦毅意識到整件事情當中有個最關鍵的點他沒能抓住,不過好在明天還要來,也許到時候問題就會水落石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土樓邊上,眼下還是先考慮大胡子這頭吧。

原本打算一回來就向疤臉告發大胡子的,可秦毅忽然改變了想法,他回到自己的鬥室,躺在草鋪上靜靜地等候大胡子登門造訪。可這一次秦毅想錯了,直到手下送來晚飯的時候大胡子也沒露麵。

那強盜放下一壺酒,一小碗澄清的水和一大塊風幹肉,問秦毅還有沒有其它吩咐,秦毅叫住他問道:“我今天在城裏看到他們要吊死一名中年婦人,這事兒經常發生嗎?”

強盜笑笑,“軍師總不出門,”他說,“殺人是常有的,可敬神嘛,咱們到了這白頭城估計也是頭一遭。”

“哦?”秦毅抓起酒壺丟給他,“說說,怎麼回事兒?”

酒在沙盜中間屬於稀缺物資,普通強盜平日裏可喝不著,那賊忙不迭地道謝,當場擰開蓋子灌一大口,抹抹嘴說:“軍師想啊,有幾個人能活過四十的?那都是大福之人,咱們不稀罕了,卻是奉獻給神靈最好的祭品。”

“這我知道,”秦毅摸著發茬,“我是說,如何判斷這人到了年紀?”

“估摸唄,誰的腦門兒上也不寫著歲數。”強盜喝一口酒。

“那還不是想殺就殺?”

“也不是,這種事情一般是二當家……”強盜及時住口,諂媚一笑忙又改口道:“是三當家,一般由他負責。”

二當家就是大胡子,秦毅擺手說:“不須如此,我的功勞遠遠不夠,能做這軍師,也是首領和你等眾人的抬舉。”

這手下聽他話說得漂亮,趕緊奉承道:“小的們可都是真心擁戴軍師的,不過三當家也確實厲害,到咱隊伍剛一年多天氣,以前咱們哪兒敢用正眼打量桑哈,如今不也生生占了這白頭城麼——這可是全靠軍師和三當家了。”

“一年……”秦毅陷入沉思,“沒事了你去忙吧——酒不用留,你帶回去喝。”

也就是說,大胡子隻比秦毅早到疤臉匪幫多半年的時間,而在這段日子裏,他竟能夠指點著這支原本無力與桑哈抗衡的二流隊伍一躍躋身到最強沙盜的行列。等秦毅被風刮來的那天,他們已經準備伏擊桑哈了。

怎麼辦到的?如此之短的時間就被疤臉引為腹心,對他言聽計從?

另據大胡子自己說,他和疤臉之間還有著深仇大恨,按道理疤臉更不會輕易信任他才對……沙盜們又把問題搞複雜了。

次日中午,秦毅帶著夜裏整理出的諸多謎題來到那婦人的家中尋求答案。

他預感到今天會是個離奇的日子,黃沙為基調的畫卷之上滿街都是蓬亂的髒發和空洞的眼神,女人們倚門而坐等待食物降臨。她們身上散發出難聞的氣息,皆都衣衫襤褸鳥麵鵠形,當看到秦毅手中所提的酒壺和肉幹時,熾熱的目光竟讓他這個半步劍客都不禁有些害怕。這就是神靈注視下的世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