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入冬還有四天時,攝圖狼主宮有兩封書信經飛來驛傳到了秦毅手中。一封是阿大蘇伐錄的親筆信,告訴他今年在給牙帳送禮時,使者也同時有禮物送上。
信中寫得很明白,那將是一筆由海貨商行開出的巨額資金兌換憑證,隻能蘇伐謙本人支取,以作為他的經營費。整整三百萬,不問去處,放開了花,下一筆最晚會在次年開春交飛來驛送達。
第二封是蘇伐諾寄來的。噓寒問暖一番假客套,主要是多謝弟弟幫忙帶信,也繞著彎兒地解釋了一下他和烏延娜相識是通過阿曼介紹的。
這裏邊的事秦毅門兒清,是蘇伐諾自己糊塗了。不過照此看來,千驕隱匿後應是沒再和此人聯係,否則也就沒這封信了。
當然他也無從得知,烏延娜眼中的蘇伐謙已是多麼不堪。他還納悶呢,怎不不見二哥給人家回信?
立冬那天,攝圖狼主城中的傳驛站截下一個寄給烏延娜的包裹。
包裹沒有被打開,隻是收件人變更成了牙帳的一位酒鋪掌櫃。
三天後,這個加急郵件轉到雄蕊手中。他當即拆開查看,裏邊是一些首飾和一封書信。
繼續往上報。雄蕊來到總將居所,除平一人外,還有個麵容陰鷙的三角眼老頭也在。他同樣是花溪國人,名為雄萼,早年間就是金國手下的二號騙子,現掌管著近衛軍第二營,耳目遍布全國。
平一人瞧眼書信還未拆封,丟給雄蕊讓他打開來念,而目光始終不離桌案上的飾物,正飛快地估算每一件的價值。
“拂林部烏延玉主芳鑒,”雄蕊讀道,“日前獲贈來書,甚慰相思,隻恨身無飛翼,不能一睹芳顏。今——”
“揀有用的說。”平一人打斷他。
雄蕊清清嗓子,先行瀏覽一遍,挑著再念:“阿曼辭別我父,外出遊曆確是實情,去向未知,我已派人查訪……所言蘇伐謙一事,身為兄長,不便妄加評論,其究竟為何等樣人,憑玉主之聰慧,想來不難知曉……”
“嘿嘿,”平一人翻看手中一件珠花,笑著插口:“別管到啥年月,這傻子和低級騙子總能湊成一對兒……嗯?繼續。”
“……另覓人傳遞書信,須待來日,明年我部調任駐牙帳使臣,隨員之一,為我親信故舊,交此人代轉可保萬全。阿曼出遊,鴻雁久隔,不得玉主消息,令我日夜……”
雄蕊及時收住,往下看看,“後麵就都是情話了。”他說。
平一人問:“沒提首飾?”
“嗯……哦,寫了——去歲本已備好禮物,因……我弟……之故……因……”雄蕊念得磕磕絆絆,抬起頭解釋:“這一行被劃掉了。”
平一人要過書信自己瞧,隻見“因我弟之故”幾個字果然被兩行橫線給勾上,改成了“因故”。
“去歲本已備好禮物,因故無法送達,望能體諒。隨書奉獻之物,難表我誠心於萬一……”平一人邊讀邊又笑出了聲,“這個蘇伐諾啊……”他無奈搖頭,“挺好,沒提送了什麼就行。”
平一人擱下信,在擺列的飾品中抽出三樣,想了想,又把那隻珠釵放回去,問另兩人:“怎麼說,有沒有文章可做?”
雄萼斜眼瞧著雄蕊,等他先說。雄蕊搖頭,“估計這蘇伐諾傳信時也想到了,寄給左賢王之女的書信可能會被傳驛站檢查,寫的全是些場麵話,沒意義。”
“那他怎麼不還讓蘇伐謙代轉呢?”雄萼問。
“他怕蘇伐謙會拆開嘛——烏延娜的那兩封信你沒看?”
雄萼點點頭。
“你呢?”平一人問他。
“沒辦法。”雄萼說,“如果能添上一些內容就好了……”
他的想法,與平一人不謀而合。總將自己在案上抓過一張空白皮紙,寫了幾行字,然後遞給雄萼:“你現在就進宮,去找藍鯉。還有,飛來驛送達的郵件向來都是直遞,不會再經手傳驛站,弄完之後別圖省事,一定要發回攝圖部重新寄給烏延娜。”
雄蕊跟著雄萼離開劍士營,穿飛馬橋來到宮牆之內。他們留下馬匹後步行走過街巷,許久,方才進入一處被圍牆隔起的三層土樓當中。
三層建築在廣漠國已屬最高規格了,這裏原是上上一代國君修建的飲宴場所,射葉索性整個撥給藍鯉,以作為她的參謀總部。
經通傳之後,二人在頂樓一間裝飾豪華的大堂內見到了藍鯉。後者看完平一人的手書沒多刁難,簡單問了幾句便吩咐隨員領著他們去辦事。
那間屋子在二樓盡頭的左手處。領路人敲了敲門,開門之人是位年輕的姑娘。她眼睛和額頭大得出奇,聰明內斂又伴隨有一些古怪性格,若真是這樣,就很貼合這種長相了。雄蕊注意到牆壁上沒有窗戶,但燈火十分明亮,多張桌案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劄和紙張,更無別人。
“二位將軍,請自便。”領路人轉身走了。
他們跟隨女子進屋,詳細地解釋完來意,她打開雄萼遞來的書信,看了幾行,挑揀過紙筆細心描畫,片刻後對照一下,搖搖頭,又改用左手捉筆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