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熱氣升騰,卻是鼎中的湯沸了,季同舀了一大勺,為小羽和淺淺添上。烹製這湯的青蘆在六百裏荒原上俯仰皆是,但以之入料,味道卻著實不賴。明媚春光下,在這亭中以蘆湯代酒,別有一番趣味。看著季同興致高昂,淺淺眉頭微蹙。
“季大哥,敵人根本就沒退去,你不擔心麼?”早在幾天前,榮歸城的斥候便將討伐軍的行止查了個一清二楚。
“擔心又如何,不擔心又如何?”這話將幾人說得一呆。
“如今巴爾德拉瑪想必學乖了,有了防範,此刻出城偷襲決不是明智之舉!”季同語聲一轉,“敵方按兵不動,無非是在等待援軍,幾天內不會有什麼動作。在這方麵,咱們已經有了些布置,大動作搞不了,小動作還是可以搞上一搞,至少不能讓對方輕輕鬆鬆恢複了銳氣不是。”
眾人大多還是丈二僧侶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對望中。
“小季,前兩天你讓吟輝那小猴子偷偷出了城去,可是幹壞事去了?”說話的是心禪族的慈寶長老,今天又“順路”過來蹭飯來了。季同輕笑不語。
“金毛獅王”這兩天鬱悶異常,自己的傷還未痊愈,一大堆破事就開始讓他焦頭爛額。幾天前的一戰留給他的不僅僅是恥辱,還有多達兩千餘人的傷員,其中有不少人傷勢頗為嚴重。在這個時代,對傷病的治療主要還是靠醫者及藥物。至於牧師,大多為大光明教會所壟斷,剩下的也隻為貴族階層服務。此刻討伐軍中僅有的兩名牧師不過是學徒級別,派不得大用,因此如何處置這批傷員便成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另一件莫大的難處是輜重補給。這一萬人馬當初來時一律輕裝簡從,平均隻帶了六七日的口糧,那些戰爭所需的藥品之類更是少之又少,本以為可以一鼓作氣拿下榮歸城,如今卻有些進退維穀,所剩的糧食不日便將耗盡,到時候不要說反攻,恐怕連逃跑的力氣都欠奉。
新野城的援軍剛剛出發,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如今唯一的辦法隻有從周圍購買一定的糧草和醫療物品應急,可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距離最近的城市海布裏足有數百裏之遙,讓巴爾德拉瑪好生苦惱。
還別說,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討伐軍束手無策時,倒真有人雪中送炭。巴爾德拉瑪喜出望外之餘不禁有些狐疑,但這些人的身份很快打消了他的顧慮,他們大多是那種有些門路的商人,消息靈通,早在暗虎軍團長秦重三放話之初就看準了這個戰爭的機會,想來撈上一筆。唯一令“金毛獅王”遺憾的是這些人出售的糧食數量不足不說,價格還是平時的數倍,但畢竟是特殊時期,商人重利,反倒讓人覺得心安。
來時匆忙,連財帛都未多帶,幾乎是傾盡了身邊的所有才將這批糧食盡數買下,然而之後的變化卻讓巴爾德拉瑪死的心都有了。
那些吃了這批糧食的士兵起初時還活奔亂跳,半日過後卻一個個臉色尷尬,再以後就是人流如潮水般一次次往僻靜處趕,一陣不堪入耳的響聲過後方才帶著一張張疲憊而滿足的麵孔施施然趕回來。一整天下來,整個軍營倒有一小半人中了招,還賠上不少暗虎坐騎。到了這個地步,傻子都知道是上當了。這批糧食上竟被下了無色無味的慢性瀉藥,軍醫本就少,當時隻是粗略檢查了下沒有致命的毒藥,怎料對方會如此下作。
巴爾得拉瑪直氣得吹胡子瞪眼!整整一半人都是手軟腳軟,眼看著沒有十天半個月是無法恢複戰鬥力了。這時候不但要提防敵人趁火打劫,還要穩定內部的軍心,“金毛獅王”身心疲憊。
此時的吟輝正在榮歸城裏得意洋洋地向季同彙報著戰果。早在幾天前,他就組織人手,以高出市場價一倍的價格搶購了那些投機商人手中的絕大部分存糧,之後又在半天內,將一部分“加工”過的糧食低價輾轉回賣到另一部分商人手裏,作為西南一帶的商業新星,榮歸城的網絡已鋪得很廣,這次的行動做得相當隱秘,少有人能看出端倪,這才有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六天,姍姍來遲的援軍終於踏上了諾坎普平原,這讓時刻提著神經戒備的巴爾得拉瑪長出了一口氣,這幾天對手不止一次擺出強攻的態勢,卻每每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虛張聲勢罷了。饒是這樣,還是讓討伐軍心驚膽戰,夜不能安寢,再加上腹中饑渴,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援軍帶來了他們迫切需要的食物和藥品,這讓形容憔悴的軍士們好一陣興奮。
秦漢有些目瞪口呆,眼前這些帶著頹廢氣息的士兵幾乎讓他不認識了,他怎都想不明白半月前那支鬥誌昂揚,口口聲聲“不破榮歸終不還”的討伐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有這麼大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