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的臉色古怪之極,就像陽光燦爛中突然降下一片陰雲,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交織在一起才更見詭異,這讓平素習慣了他處變不驚的親隨們也暗暗乍舌。
盡管沒有小勞的博古通今,但作為征戰四方的名將,菲戈的見聞絕對當得上“廣博”二字,眼前的巨鳥一看便非凡物,那龐然的體態更是聞所未聞,但這還不足以讓向來鎮定的他驚惶,真正令他色變的,還是傲立於大鳥之上那個孑然的身影,一個可以駕馭那古怪神鳥的身影!
冰冷的氣流在虛空中鼓蕩,久戰初停的人群齊齊打了個寒戰,澀澀的喘息聲中,九麗鳥的身影迅速地擴大著。
這是一張俊逸的麵孔,與所有文采風流的帝國俊彥一樣,都帶著招牌式的淡淡微笑。不知為何,第一眼的印象裏,向來對小白臉心存鄙薄的季同卻有種如沐春風的感受。
獵獵長風中,他的身影微顯單薄,卻一直穩穩駐足於鳥背之上。隻有細心人才會發現,他那長長的袍襟並未隨風飄搖,而是靜靜地垂於身下,能在無形中將屬性剛烈的鬥氣馭於柔軟之物,這讓暗暗觀測的布賴恩特悚然動容!所謂的自然之道便是鬥氣從量變的樊籠裏脫身出來,向質變的顛峰邁進的過程,而剛柔並濟正是這條道路上極為厚重的一脈,這年輕人的武學境界當真是深不可測!
“路易斯?菲戈將軍何在?”
年輕人的話語聲飄飄渺渺,落在所有人耳中卻是振聾發聵!菲戈一楞神,疑惑的目光直直投向九麗鳥上的身影。
“將軍的威名在下多有耳聞,大漠之北,冰原之畔,十數年以一己之力拒胡人於死亡走廊之西,當真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年輕人聲音清朗,娓娓道來,絲毫沒有戰場上煙火味,倒像是老友間的對白。季同聽得心中一寒,這人的語氣與對方熟撚得緊,莫非又是一號強敵?
菲戈臉色微變,此番由自己掛帥南來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秘密,對方言語間知根知底,聽在他耳中倒不像是恭維,更像是一種示威!想到這裏不禁猛地一揚眉,沉聲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菲戈本身並非武者,借助於魔法擴音裝置,倒也能令語聲及遠,隻是這一手在對方麵前便落了下乘。隻見那年輕人展顏一笑,所有人都覺得心頭一暢,就連四周冰冷的空氣也似乎暖和了幾分,季同心頭一震,沒有元素的餓感應,這應該不是心靈類魔法,卻不知是什麼秘術能令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如此強的感染力!
“將軍見笑了!在下不過一山野之人,今日前來,也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年輕人突然語聲一轉,“在下希望將軍能暫時退兵,唐夢與貴國之戰,留待來日!”此時的他語氣中已沒有了戲噱,說不出的認真,沒有人覺得他狂妄,仿佛這樣的請求也在理所當然的範圍內!九麗鳥停泊在空中,不時撲棱著翅膀,靈動的雙眼俯瞰著腳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菲戈心中一陣迷茫,忽然頸上的冰海寒玉上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腦子猛地一清!這玉塊本是妙手偶得,卻原來是一樁異寶,若非它的提醒,自己險些著了對方的道!
“哈哈哈……”菲戈怒極反笑,狂放的聲音讓許多人驟然從幻境中蘇醒過來,望向那年輕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畏懼,這種心靈類秘術無跡無形,真可謂無孔不入!
“好大的口氣!卻不知閣下除了這一手魅惑之術,還有什麼憑仗!”說話間一揮手,幾名帕爾瑪長弓兵已然整戈待旦,箭尖齊齊遙指空中的年輕人。
“嗬嗬,將軍想看憑仗嗎?”年輕人依然麵色平靜,一句話到了最後一個音節,忽然聲震長空!幾乎在同一時刻,遠方的蹄聲又一次響起,比先前來得更狂野,更霸烈!那翻滾的沙霧中央,影影綽綽地露出無數盔甲,看陣勢怕不有十來萬人。
滿場皆驚!
金戈鐵馬聲似近實遠,隻是那四起的狼煙卻昭示著這支部隊的龐大,菲戈臉色刹那間灰敗,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有些失神,但多年的磨礪讓他始終保持著一絲澄明,對於這從天而降的大軍,他依然心存疑惑!
唐夢的幾大軍事體係可謂壁壘分明,除了季青城的炎龍軍團外各有所依,其他小勢力林林總總,卻鮮有成氣候的。泰穆爾在唐夢派駐細作早非一兩日,若說有一股如此龐大的力量能完全避開他們的探測,打死菲戈也不信!
季同默然觀望著,暗地裏卻是心潮起伏,眼前年輕人的形象仿佛一下又變得模糊了,人道天外有天,自己自幾番奇遇後多少有些自我膨脹,與這神秘的年輕人一比,竟有幾分汗顏。
泰穆爾陣中掀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作為最精銳的哥薩克,這樣的騷動顯然有些不尋常。事實上在長期的戰爭中,對於主帥菲戈,他們都有種盲目的信任。然而信仰就像是一座百尺高台,或許它的建造需要漫長的時光,但一把野火便能讓一切都分崩離析。此番大軍南來,在菲戈鮮有疏漏的計算下,卻幾次三番出現了意外,而神秘大軍的憑空出現無疑為將起的小火添了一把幹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