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的注意力最終落在一堵高大的山壁上,就是在這裏,黑影失去了它的蹤跡。踏著凹凸的山麵,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憑著變態的視力,季同發現那山壁上竟繪著些細小的圖案,澎湃的好奇心再次被吊了起來。
這是一副彩繪,盡管歲月剝落了許多光彩,但細膩的筆觸依然昭示著它的不凡。最讓季同心顫的是那上麵的圖案:五色的光暈,光怪陸離的種族每一個都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傳說中的巨龍在狂奔,長著六隻手的海上怪物掀起滔天巨浪。最為觸目驚心的是一名人類,駕著一柄飛翔的劍,高高地睥睨著所有的生靈。
季同可以清晰地聽到胸口的“砰砰”聲,一顆心仿佛要從狹小的胸腔中躍出來。這分明是仙典中記載的古仙人形象,季同不知道作畫者所處的年代,但壁上細微的痕跡無不證明著它的古老。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恍惚,季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向壁麵撫去。
新野城,一處雅致的庭院。
洛天驚背負雙手,默默地踱著步,四周如畫的景致並不能打動他分毫,就連緊鎖的眉頭也不曾鬆開半點。
“王爺莫要太過憂心,當心傷了身子!”微微帶嗔的絕色容顏從假山後緩緩探出來,洛天驚愁容微散,露出愛憐的神色。
“可是為了老九發兵之事?”聲音婉轉如黃鸝,語氣卻有些不善。
“小涵,你可還記得當年在帝都時的情景?”洛天驚語懷感慨,換來一陣長長的緘默。
“唉!當初我與老大雖暗鬥不止,但終究還存了幾分香火情。想想當年的老九,文文弱弱,是個人見了都會心生憐意,誰又能想到短短幾年中他會如此厲害!”
“王爺何必多想,世事無常,老九早非當初的老九,王爺也已非昨日的王爺。”溫柔的聲音輕輕開導著,像一陣輕風。想起曾經的輕狂,洛天驚老臉一紅,神情卻明顯輕鬆了許多。
“哎,話是這麼說,總覺得有些唏噓。老九在這當口發兵就像打了我一個耳光啊!散關與隴月近在咫尺,卻讓僻處南方的他占了先去,試問帝國百姓又會怎樣看我?”
“那王爺何不現在就發兵支援前線?算時間或許還能比老九早上一步!”
洛天驚輕輕搖頭,歎息道:“如此簡單便好了。這半年來暗虎兵力絲毫未增,反而隱有流失的趨勢,我手中可用之兵本就有限得很。”語聲一頓,臉色變得更加凝重,“小涵你可曾想過傾巢而出的後果?”
“老九有一山一河作天塹,自然有恃無恐。可是我呢?西北可是一馬平川,帝都那位可一直虎視眈眈看著呢!”
“報~~!”傳令兵發了瘋般狂奔進來,臉上寫滿了驚悸!
荒謬!
望著自己那齊肘沒入石壁中的右手,季同隻剩下一個念頭。
便在那一拂間,五指一無滯障地穿透了視野中的磐石,如此自然而又如此詭異。
懷揣著滿腔疑惑,季同小心翼翼地探出另一隻手,結局如出一轍。石壁一角連帶這古意盎然的壁畫,竟都是一場虛幻。這等幻術委實鬼斧神工,幾日前碧落城所布設的幻局雖也堪稱神妙,但比起這等近在咫尺依然真假難辯的境界,不免有有些相形見拙了。
一個想法在腦中閃過,剛剛那消失的黑影莫不是遁入了山壁中?想到這裏,季同的好奇心更甚,入內查探之心再也不可遏止。
新野城頭彌漫著一股陰鬱之氣,洛天驚登臨眺望,麵沉如水。就在一刻鍾前,探子的飛報讓他入墜冰河——五萬南國驃騎入隴月後並未西行渡口,卻是拐了個彎,全速向新野城奔來。
“報~~~!”又是這令人煩躁的聲音,洛天驚猛然抬頭,目光中竟帶了一絲戾氣。
“禹城失守,守將吉布森身亡!過程不詳!”
“不詳,又是不詳!我養你們又有何用!”洛天驚怒不可遏,反手一掌,將傳令兵打了個踉蹌,那小卒一臉驚恐,卻是絲毫不敢作聲。
新野城雖地處平原,卻決非易取之地,大大小小的衛星城如眾星拱月般,將首府圍了個嚴實。洛天驚將防禦力層層分布,就算是無敵之師,若要兵臨新野城下,怕也要費上好大一番周章。然而不知為何,平日裏被他倚作長城的衛星城竟然一日之間十去其六,而且戰報上無一例外地僅有“過程不詳”四字,這讓他怎能不既驚且怒!
一陣冷風掠過城頭,讓熱血上腦的洛天驚清醒了些。如今的新野東南已是一馬平川,再無可守之地,聯係那五萬大軍的突然奔襲之舉,其中的真相已昭然若揭!早在洛天夢發兵之初,他便設想過其中暗含玄機底可能,但如此釜底抽薪卻是他始料不及的。